诺大的宫殿，琉璃瓦青玉砖，兽型香炉里散出袅袅的烟。白衣的女子慵懒地倚在一边，手指勾着一只夜光杯。流云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身边那人，却是茫然没有焦距，神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宫殿正中悬着用光凝成的金色棋盘，黑白两方各下一子，显然棋局才刚刚开始了没多久。

    “吟空，你本注定会输的。”半晌，女子似是回了神，冷冷地开了口。“只是……”

    “只是什么？”被称为吟空的男子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正对上白衣女子的脸。见到那张绝色的容颜上此时不带一丝笑意，眼底宛如蒙了一层寒冰。

    “只是……”她慢吞吞的开口，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忽然笑开了，眼底的冰霜尽数化作了柔软的春水，“她……，居然愿意帮你。”

    吟空被这番奇怪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女子望着他迷茫的眼，不由嗤笑道：“连这都没看出来，也妄想与我斗么？”

    说罢，便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在空中一划。原本只有两子的棋盘正中的天元隐隐约约现出一子来，非黑非白，闪着柔和润泽的光。

    女子望着，一点一点将唇边的弧度扩大。吟空看着她这般笑容，隐隐觉得后背发凉。却不是因为心里生出那么惧意，而是因着她的笑像极了一个人。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这感觉促使他别过头去看那棋盘上的异象，不再盯着女子。“这是为何……？”

    话音刚落，便听得白衣女子长叹了一声，眼里多出几分凄然来。“她明知我……唉……罢了。毕竟我们也不算有什么交情……”叹息过后，她便哀哀低着头，很久之后才又重新盯住吟空的眼：“不过就算如此，你也未必会赢。我还有些事不能现在到凡间，你不必管我，直接去就是了。”

    说了这般多，却是答非所问，没有半句是解释那异象的。不过她既然不说，也就不好追问。

    吟空抿紧了唇，看了看棋盘后转身便向外面走去打算下凡让赌局真正开始。临到门口，女子却忽然叫住了他，问：“你可曾后悔定着赌约么？”

    吟空顿住脚步背对着她出声，“既然是未必，就证明我也有可能不会输。既然如此，与你赌这一场，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女子盈盈一笑，道：“果真与那丫头是一样的人！也怪不得她会帮你。只是……你值得吗？那人可是半点不爱你，即使是赢了我，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放手，而且，或许她最终还会和别人在一起，那样岂不是更让你难过？”

    沉默，良久的沉默。

    吟空转眼去看棋局，声音轻的似是秋风中无力飘落的黄叶，“为了那个人，我不后悔。”

    女子嘴角勾出一抹上扬的弧度。

    情么？

    只为了这东西便不惜拿出魂魄与她赌这一场，究竟值得吗？

    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吟空望着天空开口，语气里带几分疲惫：“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是懂不得的。”

    女子轻笑道：“懂不得？那又如何呢？断情绝爱可独善其身。可若沾了情这东西……什么也都乱了。就像你，因为爱着她，才这样受制于人：因为爱而不得，甚至起了放弃神籍的念头欲堕入魔道。情？根本就是味毒药！”

    吟空先是一讶，听到最后一句又感到些微厌恶，转过头去看了她半晌，道：“可听你这话，像是爱过人的。你前面说的没错，但最后你错了，我一直没有爱过她，一直都没有。而情……也不是毒药。”

    女子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吟空最后看了她一眼，眸底神色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抬起脚步离去。

    待他走出老远后，殿里响起了一声叹息，女子放下酒杯轻声呢喃道：“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