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几天最热闹的还要算无常运家和无常好兄弟两家了。

    几个广东人来到内地还真是让人看稀奇。村里人称呼他们三个分别是：蜷毛、小白脸、喇叭裤。这是根据他们三个不同外部特征而命名的。头发烫成波浪形状的就是蜷毛。小白脸当然就是肤色很白净。喇叭裤就是这个青年经常穿着一条裤子，状如喇叭。烫发和喇叭裤已经在大中城市流行，但对于相对封闭的吴大郢来说，还是时新的玩意。无论大人孩子都瞪着好奇的眼睛看。当然老辈人都会嗤之以鼻，好好的直发为甚要弄得像个鸡窝？还有，你穿合身的衣服多好，为甚把个裤子做成上小下大的样子？屁股本来有肉，却硬是把裤料子在包肉的地方给挖得瘦瘦的，把个屁  眼沟都勒得清清楚楚，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而腿是瘦小的，偏偏把布料放到最大，让裤腿像个喇叭在地上扫来扫去。好在也不是自己的家人，如果村里谁敢这样穿戴，准会被父母收拾。不过后来还真有青年这样效仿起来了，结果裤子被家人用剪刀绞成破洞了。这也无法阻止潮流，而且还带动了潮流，因为后期的裤子买来就有洞，西服买来就在后面开口，于是见怪不怪了，随着潮流走吧！

    天热，这几个人就站在无常运家门前的泡桐树下面，这里多少可以招些风，比闷在屋子里强。蜷毛个头高，肤色黑，精瘦，他把自己瘦长的手臂搭在了喇叭裤肩膀，一只手捏着烟嘴，不时的在口中吸上一口，再吐出个烟圈，他看着烟圈孤芳自赏，感觉自己很牛，能把烟吐成一个完整的圈圈，连喇叭裤也无法和他相比，虽然喇叭裤的烟龄比他还长。他拍拍喇叭裤的肩膀问，嘿，你会吗，你看喇叭裤不屑一顾：

    吐烟圈能挣钱？

    哇，看不出你现在赚钱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啊！当初我让你来你不是还不干吗？怎么，这几天收获不小吧？心眼也变大了。

    就是，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这些穷乡僻壤还真是藏金藏银的宝地。昨天我们收的那个青花瓷瓶子，少说也值得它个十万八万，可农民根本不懂，才给了五十块钱，他们就乐得屁颠。

    那今天去哪儿？诸二葛说了没有？

    说了，他说等下午太阳偏西再出去，不然热死人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村子转悠一下，买只鸡回来让肖阿姨给我们煲汤。我们要补补身体，哈哈！

    见小白脸一直不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蜷毛就开始拿他打趣：

    怎么，你得了相思病了？还在想那个女孩？

    小白脸很文静，外貌和本地人差不多，几乎没有广东人的明显特征。他戴着个眼镜，书生模样。听说他是老师，现在请假出门陪他的这两个朋友来外收古董。

    蜷毛的一句玩笑，让小白脸的脸上一阵燥热。

    阿星，你看阿来他脸红了。

    嘿，还害羞。男女一见钟情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人家女孩对你可有意思，不如去直接问问，怕什么？有星哥给你撑腰。

    算了，你们别扯，该干啥就干啥去。

    三个人叽里哇啦地说着，一起朝村里走去。

    他们提到的女孩就是吴红云。那天，吴红云听说吴常好带来几个广东人就感觉好奇，无常好已经开始重操旧业，倒腾起小买卖来。他倒腾的都是及时货，例如听说哪里研制并开发出收成高的种子，他就马上给买过来，批量购买会便宜，回到村子就零卖给村民，价格稍微高点，赚个差价。由于他的种子就跟说的一样好，收成确实比原来的好很多，渐渐地大家就信任他，他的名声也传到了吴大郢村子之外，这样他每年单单卖种子赚的钱除了开支还有结余。田大翠也很少下地做农活了，的确良衬衫也越穿越好看，没有谁再拿她说事了。只是买卖种子是一种苦力活，无常好身体也慢慢衰弱，有时候一担种子落在肩上让他感觉吃力。他就想着如何干个轻便的营生。那天他坐在去城里的公交车上，车上挤着很多人，他坐着靠窗户的地方，他身边坐着一个青年，青年旁边站着一个十几岁大小的孩子，孩子个头不高，他的手正好搭上青年膝盖上的包。那个孩子的一只手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刀，很利索地划破了青年的皮包，这时候，吴常事装着打瞌睡，一下子歪在青年的包上面，青年惊醒，问，你干什么？吴常事说，对不起，对不起…。。青年嫌恶地擦了擦包，才发现包已经被划开，他赶紧打开包，看钱还在不在。还好，成扎的钱还原封不动在那里。他抬头想找嫌疑犯，可那个小孩子早已溜到别处去了。

    下车之后，他才知道是吴常好及时保住了他的几万块钱。这几个青年对他感激不尽，说吴大叔你是好人啊！就这样认识了，听说吴常好是生意人，他们就把自己此行的方向做了改变，临时决定到吴大郢村住下，让无常好带着去收古董，他们会给无常好报酬的。就这样，他们住进了无常事家，因无常好家里没有宽裕的地方。正赶上干旱，鱼塘里的鱼面临断子绝孙的地步，那天诸二葛正在水塘边转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无常运却跑了来让他下去抓几条大鱼。说几个广东人要吃生鱼片，做生鱼片的鱼一定要鲜活的，钱不在乎多少。诸二葛说反正鱼快死了，不如趁此送个人情，以后也好因为亏本而不交或者少交承包费。诸二葛亲自下水摸了几条草鱼送到了无常运家，自然就认识这几个收古董的青年。他们动员诸二葛跟他们一起干，不用养鱼了。于是诸二葛和无常好成了几个人的跟班。

    他们除了收古董，还收袁大头。当吴红云知道一块袁大头可以换取五块钱时，她就心动了。她跟前有二十个袁大头。那是服侍奶奶时，奶奶给的。她慢慢聚集了起来。原来还很值钱啊，在鸡蛋只卖三分钱、盐只卖三分钱一斤，猪肉只卖七毛钱一斤的年代，二十个袁大头换取一百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呢？吴红云心情激动地找到无常好的女儿金香。金香就把吴红云带到自己房间，当时这几个人都在外村收东西没有回来，这两个女孩就说了一会话。当听到脚步声时，金香就说，他们回来了。吴红云说，你别声张，这钱是我自己的，不能让我母亲知道。金香开门伸头一看，只见小白脸一个人进来，她就大着胆子让吴红云出来自己跟他说。当吴红云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小白脸疑惑自己产生了幻觉，自小到大，二十七年，他也见过无数美女，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吴红云白里透红的肌肤，高挺的鼻梁，饱满的胸脯，殷桃小口，这些都透出一种让男人神往的性感音符，而她齐腰长的黑色辫子又透出一股淳朴的味道，既现代又古典是吴红云给小白脸的第一印象。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个闭塞的地方这样一个贫瘠的乡村会生长出如此的女子！他惊讶地盯着吴红云，让吴红云局促不安，她红着脸说，自己想卖二十个袁大头给他。小白脸恍然大悟似地点头说，哦，你拿我看看成色。吴红云就摊开手心，展露出一枚袁大头。她解释说，其它的跟这个一样。等晚上她再回去拿，现在她母亲在家，她不敢全部拿出来，因为这钱是奶奶给她的。

    小白脸拿起来看了看，又弹了弹放耳边听听，和当年吴红宝的动作差不多，这让吴红云不禁偷偷笑了一下。小白脸问，你笑什么？吴红云不语。

    质地很好，是上乘的。给你最高价格，八块钱一枚。

    真的？

    吴红云的眼睛里闪烁出惊喜的光芒。

    那还骗你？晚上我去你家取货吧！

    不行，还是我偷偷送来比较安全。

    哦，也行。我等你。

    就这样，吴红云把二十个袁大头兑换成一百六十块钱，她突然就富有了。

    晚上，小白脸坚持把吴红云送到离家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