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孩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在铁窗中寂静的度过?瘦骨嶙峋的断柏,冷如死灰的枯井,那些毫无生气的东西就要陪这个朝气勃勃的女孩走完她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命运本就不公平,它最让人深恶痛绝的就是没有情义可讲。
“我已经尽力了。除了两年前我把一个杀人犯由死刑辩护到有期徒刑二十年,我就再没有办过比这场更完美的案子,说实话,那个叫齐晗的男人肯定是有罪的,如果不是你请求我用尽全部的法律知识为他做辩诉,他判刑绝对毫无疑问。至于郑舒纯,我实在无能为力,她即使上诉也不会判得比十年还轻。”
陈砚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苦闷的点点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继续沉默的前进,二十分钟后在一条辽阔的街道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堇爱影视公司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牌传媒企业,旗下涉足影、视、歌三栖的国内巨星数以百计,这样雄伟的规模使陈砚刚一接触便不禁肃然起敬。陈砚跟随林臣的脚步绕过广阔的前厅,几十幅光鲜靓丽的海报耀眼夺目。
董事长贺绍贤的办公室就在这些华丽星光的最里面,一个装有落地玻璃隔断的巨大套间。外屋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响着,那振奋人心的凌乱嘈杂只在玻璃大门偶然开启时才会传到里面。林臣和陈砚坐在圆形真皮沙发的两个角落,看着贺绍贤站在水晶般晶莹剔透的书柜前被侍从服务着打领带、换西服,他们拘谨地端正了坐姿,有一种无比渺小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我只有回答你们一至两个问题的时间。”
陈砚听到“你们”二字时显然愣了一下,他迷茫的摇摇头,继而望向林臣。
“贺总,非常荣幸可以在您最繁忙的时候获得您批准的十几分钟。我叫林臣,是上海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前几天已经和您的助理预约过了,希望您配合我的工作。”
贺绍贤接过他递上来的名片,很专注的在他脸上看了一眼,叫住了秘书。“小李,让车晚一会儿到,我有贵客。”
林臣会意的笑了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委托协议书。
“对于我做您的特聘律师,以及您将要求毫无保留的告知我成为我的当事人有什么异议吗?”贺绍贤不假思索的摇头。
“无论我提出任何与案件有关的方案您都会支持不予驳回吗?”
贺绍贤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干脆,他沉思了几秒钟,不疾不徐的开口“会的。”
“那请您在委托书上签字吧。”林臣把协议从桌子上推过去,看着贺绍贤签完字,又把目光转向另一旁,“陈砚,我请你来有两个目的,其一,你将作为见证人全程陪同调查此案,其二,你在职的华娱公司是北京最大的新闻传媒企业,我需要你代表公司承诺履行零曝光率。你有异议吗?”
陈砚仿佛被一片黑暗笼罩住,他定了定神,“我想我可以承诺。”
林臣显然很满意他的答复,礼貌性的站起身与贺绍贤握手。
“那么贺总,从此刻起我们将开始至少两个月的合作关系,衷心希望可以帮到您。”
贺绍贤被林臣的专业度和谦虚谨慎弄得不知所措,他扬眉笑着,心里想他果真不愧是中国最知名的律师,百万天价的特聘费与他谨慎全面的专业性相比,反倒不值一提了。
在接下来进入正题的过程中,林臣的敏锐自信深深震撼了贺绍贤。娱乐界和政界的案子都是从一个最微小的线索牵扯出一大串的隐秘是非,细腻和睿智以本质来讲可以说是致胜的筹码。他在与林臣的交谈中确信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杰,他的头脑深刻冷静得令人讶异。
“林律师,你认为堇爱公司有多大的胜算?”
“说实话,百分之三十不到。”林臣合上电脑,脸上有了几分严肃。“华诚集团总裁萧桎的采访文案一直是陈砚负责的,他和我说过,萧桎为人谦谨低调,手下人都是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在商业领域不仅有超凡想象的惊人谋略,而且不过分张扬。他的口碑伴随着华诚的日益壮大也迅速蔓延,对于这个案子,我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毕竟堇爱旗下的女星温淑桥是在与贵公司完约期间自愿为华诚代言,您索要的1700万赔偿金额是没有理由支撑的。”
林臣的话无疑是重磅炸弹轰得贺绍贤晕头转向,在律师行业里,如果林臣做不了,那必定是死案了。
“我们已经签了协议委托书,你不至于临阵脱逃吧?”
“那不可能———林臣嘲讽似的笑了,他摘下眼镜,一边擦一边饶有趣味的观察着贺绍贤的表情。
“作为一个律师,我会遵守起码的职业道德。签了委托书自然要善始善终,这一点贺董您大可放心。我只是把最糟糕的设想提前告知您,也算是做了风险保障。”
“我想我们需要和本案另一位当事人温淑桥小姐见个面。不知道方便吗?”
陈砚坐直身子出奇不意的发问,打断了林臣和贺绍贤的对话。
“她已经不在堇爱了,我不清楚她的现状,不过我可以打电话让蒋墨来,她应该在公司里,温淑桥私下和她关系甚好。”
蒋墨———陈砚和林臣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各怀心事的低下头。
罗圣斌的另一个情妇,郑舒纯在法庭数次提到过的女人,她和郑舒纯一样,带着一段辛酸的血泪史。
陈砚在贺绍贤打电话的空隙悄悄避到门外,穿过匆忙的人群,倚在墙角点了根烟。
他此时突然很想再冒一次险为郑舒纯翻案,为那个命似纸薄的女孩尽可能的多挽留些青春岁月,而蒋墨就是绝望中凌跃一起的希望之光,带给陈砚唯一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