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女儿知晓，您打我骂我女儿没得话说，可您别不理女儿呀！今日爹生日，女儿来陪爹过生，千错万错，来人不错嘛！爹，女儿陪您回去吧！”桂花说着，眼角竞渗出了泪花。

    田书记拉着脸皮，把手里的雨伞用下巴夹在肩上，腾出另一只手来，把桂花拉着他的手用力赶着滑下去：“放开，我没有你咯样的女儿，咯里也不是你的家，请你站开，让我好来谢客。”田书记说话时，连眼角瞟也沒瞟桂花一眼。

    “爹，莫要咯样绝情嘛，女儿还要报答您的劬劳之恩呢！”桂花的双眼都红了。

    “哪个望你报答？你自己能不能自保都还未知哩！”田书记鼻孔里呼吸不匀了，显然他非常激动，儿女毕竞是父母心上的宝，桂花身上流淌的毕竞是自己的血，田书记真要撇得开才怪？

    桂花的心头又何曾撇得下爹娘？尽管她太爱龚耕，但倘若要她在龚耕与爹娘之间作一个取舍，他还真不晓得当取谁舍谁？儿女对父母的爱出自本能，男女之间的爱则来自感觉，感觉上的爱可以让人疯狂，但本能的爱却可以稳重持久。况且女从干娘，男入学堂，这娘家永远都是女人的靠山，永远都是女人避风的港湾，田桂花也是女人，她能撇得下吗？

    尽管如此，但眼前这个闭门羹却让田桂花一点办法也没有，龚耕更是不敢答腔，他晓得自己一答腔，这个还在未知之数的岳父大人又会是“你是哪一根葱”“现在的穷棒子就只配给人当奴隶”“ 讨米吿化都不会象你这般穷，肯死！” 等言语，这些话他听过不只八遍，如果不是田桂花从中圈圆，莫说你只是一个村支书，你就是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子，他也会敢把皇帝拉下马。龚耕虽然沒读过大学，却是地方很有名的才子，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桂花爱他也正是因为他的才气和他的个性。

    正在他们相持不下之际，桂花的姐姐兰花看见妹妹回来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立即也撑着一把伞过来了：“桂花妹，快进屋吧！春寒料峭的，站在雨地里好受吗？”兰花老远便打招呼。

    “姐……”桂花正作势与她姐说什么？却又突然把话缩了回来。是的，她能说什么呢？她能说是爹不准她进屋吗？他能张口向姐求援，让姐帮她来解围吗？与其这样说，还不如杀了她。在这样的窘境中她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暗自泣泪。

    兰花见妹不作声，又对她爹说：“爹，妹与妹夫来了，您还不喊他们回来，站在咯雨地里做么子？”

    “没看见家里人已满了吗？我站在咯里就是来专门谢客的。”田书记竞然说得一本正经，一点也沒有故弄玄虚的味道，看来他的心是铁定了。

    兰花圆睁双目盯着她爹看，她似乎对自己的爹顿觉陌生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道：“爹，您是不是糊涂了，女儿女婿是客吗？她是一家人啊！即便他们是客，您谢客也不能谢他们呀！”

    “我当然晓得他们不是客，不是客就更应该阻止嘛！兰花你回去，咯里没有你的事。”

    “爹！”兰花这一声近乎怒吼，因为她的心被如爹的话彻底震碎了，她正要对她爹严词相加，却见桂花将手一扬：“姐，别说了，你越说我会越伤心。”接着她慢慢转过身来，模糊的双眼悠悠地扫视着她爹，然后对着她爹卟嗵一下跪了下去，就跪在那一片泥泞中：“爹，今日是您的生日，我与龚耕现在还很穷，没有么子寿礼献给爹，就让女儿给爹叩个头吧！”说完，她双手叉在泥泞中，对着她爹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继而站起身，也顾不上满身泥巴，又对龚耕道：“龚耕，我们回去吧！”随后一扭头，抛洒了点点飞溅的泪花，与龚耕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一天的上午，也就是在龚耕与田桂花沒去为她爹祝寿之前，田书记家里那迎接大女儿女婿的鞭炮声飘过杨柳村的大町，传到了对面牛富的耳朵里，此时牛富正在隔壁堂弟牛贵家里打牌，这鞭炮声僚起了他们的话题。

    “噫！哪家在放鞭子？”牛贵的老婆人在牌桌边看牌，可耳朵却听着八方。

    “好象是田书记家，田书记家里今天做么子？竞然响起了鞭子，小七。”牛富口在问话，心依然灌注在牌上。

    “小七碰，昨日下午就在放鞭子，好象是田书记生日，小六。”牛贵丝毫也没在意。

    “小生还大生？”牛富把视线从手里的牌上迅速转移到了牛贵脸上，他心里产生了涟漪，显然他对牛贵的话十分重视。

    “他逢五十还没到？肯定是小生。”牛贵依然不经意，他的注意力始终在牌上。

    “小六糊牌了，还不糊你还要等菜么？”站在旁边看牌的牛大爹着急了，他在催牛富。

    “算了，你三个人打，我有事去了。”尽管牛富糊小六，但他却宁愿不要了这盘牌钱，毅然放下了手中的牌叶，匆匆卷起身边桌面上用烟和打火机压着的票子起身走了。

    牛富匆匆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的妻子叶英也跟着进来了，叶英正想打开电视，牛富阻止说：“得了电视痨么，烧电也要钱数。”

    叶英有些不悦：“这春寒刺骨，又是绵绵细雨，不缩在家里看电视边你让我去做么子？我每月两千四五百元的退休金，还交不起这点电费。”电视依然被打开了，牛富想阻，但叶英的收入取消了他的资格。

    叶英说话本无心，却一语中了牛富的心病，牛富的脸又变了颜色，叶英的这份覇气让他的心又开始绞痛，。正是因为叶英每月的两千多元退休金才让牛富整天生活在妻子的阴影里，并且始终没有抬头的机会。牛富是个要強的人，爱面子胜过爱生命，如果叶英能同意，他宁愿不要那份退休金，以求得在老婆面前可以昂首做人。

    牛富永远忘不了，还是十年浩劫之中，他凭着他爹当时是大队副书记而有幸与叶英在同一所小学教民办。是浪漫让他俩相互倾情，是时间让他俩终于恋上了。可意想不到的是牛富为了提前从叶英那里支取那份欢乐，不但让自己离开了学校，而且让他爹也下了台。幸好叶英没有辜负他的那份爱，始终如一地坚守着初始的爱的阵地，最终二人终于结成了眷属。

    尽管牛富在婚姻上是个胜利者，但此后的家庭生活却并没有给他带来欢乐，因为一工一农的反差让他越过越不是滋味。然而摆脱这份尴尬的途征只有一条，那就是拼命提高自己的收入，让钱来提高自己的身价。为了这个目的，牛富没少付出过努力，这几十年中，他至少尝试过不止一百个行当，可他那种对任何事都是浅尝辄止的性格便决定了他不能有所成就。牛富不但自己最终一事无成，而且还花掉了家里的许多老本。他常常悲叹自己怀才不遇，焦急的心在日复一日中萎缩。

    去年叶英因冠心病提前病退了，但恰恰便在此时叶英的工资又突然提升了一大截，上半年的月工资还只有一千二百多，下半年却突然提升了一半。工资的突然提升自然让叶英在家庭中的形象也一下变得更加伟大起来，之前的数十年，叶英还因为只生了三个女儿而常遭爷爷奶奶及丈夫的无端指责，可现在她随着工资的大幅提升一下便反客为主了，从叶英脸上的那份高傲可以看出，她俨然便是家中的老大。家中这一重大转折，牛富差点没被气死。尽管他们是一家人，尽管他俩是夫妻，尽管家中的经济大权永远都操控在男人手中，但牛富却宁愿不要那份収入，因为他惧怕那种反差，他想逃避这片阴影。这些年他为了逃避这片阴影，他活得太辛苦，太憔悴了。

    今天牛富从牌场上赶过来当然有他的目的：“叶英，不要总在我面前炫示你那份工资，你可以把你那份工资带到棺材里去，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你爹娘还稀罕呢！没看见二佬常为钱在争？没看见你爹有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