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护后拥,鸣锣开道之后是一只凤角自空中露出,原本心思散乱的人们顿时开始井然有序地欢呼,男子甩着大袖,女子则挥着锦帕,各色目光的归处就是那彷如漂浮在空中的大舆。
楠木质,双层穹盖,上层八角形,下层四角形;车舆的颜色主要是明黄,图案金凤彩凤;底座的周围铺着青缎,直垂离地三寸;中间铺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毛地毯;垂檐、帏幔为奶般白的轻纱帐幔,在这春风四泄的夜晚,吹起各种的形状,直将其中的佳人显个隐约曼妙。
车舆的前后两端各是两根上下相对的臂粗大红柱,每边由八个大汉把持着,推着车舆平稳向前,并一步一推皆发出整齐的“哼哈”之声。周围是一众统一穿着黄衣的垂髻少女,她们臂挎藤篮,手往里面一掏,便是满手花香,往四下一撒,那香味更是猛然扑开,钻进尚来不及反应的热情人们的鼻孔当中。
那味道,淡淡的,别致的……
只是众人关注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旁枝末节,而是在那车舆之上彷如满天仙女如履平地曼妙舞蹈姿态纷扬的白衣佳人,更是那尚半躺在车舆里间被层层帐幔挡住绝世风采的天下第一舞姬——年桑桑。
平堰城向来繁华,商家极多,投资更是火热,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盖红楼,畜养艺妓,只因这个地方有着另外一个声名,唤“尚正”。
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在莽莽历史的哺育下,平堰城的人古朴惯了,也自命“正”,那向来被认作是歪斜的青楼以及艺妓自然是被排除在这个城外了。
曾经有人在这里准备盖一座红楼,结果消息还未完全传出,便被城中的人拿着蔬果一直追打至城门之外,从此不再准入;曾经有人在家中暗养了一名歌姬,结果被墙外得之,一番成就在火炬中湮灭成灰……
只是……这都是曾经了……人是总会进步,历史也总是会翻开新的一页,当老来的人们限制不住年轻的哥儿小姐,年轻的声音掩盖不住沧桑的古训,就会导致今日的结果——春日祭,是唯一能在平堰这座古城见识天下歌姬舞妓齐齐献艺的日子。
可能是压抑得实在是太久了,所以街上无论是男女老少皆望着那“神奇的事物”十分出神,有些事情终归是要一个度的……
左苏等人也在这疯狂的人群当中,脸上与其他的人无异,都是戴着精巧的面具,只是有些格格不入,那肢体或许会随着人群而律动一下,但那眼中的清明却是夜再黑再暗也遮不住。
左苏自然是向来悠娴贞静、高华清仪的,寻露在左苏那古井无波的神情下亦是收敛,而宋成仁却是一名真君子雅公子,神情兴奋却是内敛了不少,举止洒脱却是不失礼度,或许当年桑桑现真身的时候,他才会为她的高才美貌欢呼一句吧!
年桑桑,这个人,宛如荷叶田田中的早开芙蕖,亭亭直直,标致得像画儿一样,却是颜色素净,但当舞动起来的时候,留给人的就只有一个字——妖。
多年以前,与樱空泽在外的途中,左苏曾经见过她,只是那时候的她如堕落人间的精灵,清灵脱俗,而现在直让左苏感叹一句“只恐舞衣寒易落”,凄而不伤,又美到极致,很适合她不是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来就是难全,人生本无常,大凡美好的、高洁的,总是难得的,凡尘总是留不住,所以她便跳入红尘,硬生生将一朵清净芙蕖染上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