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重复着那种单调枯燥的生活。
只是在夜晚,隐隐会有一种期待,在网上,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会有一个不知美丑的女孩子,等待着我上线。她有时会叫我老公。
那彷佛是一个家,一个不尽真实的家。
我伪装得天衣无缝,她也丝毫看不出破绽。
她的所有事情,任何一点一滴,少秦都有和我提过。大部分是游戏里的情仇恩怨,对于现实,少秦也所知甚少。
只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就叫羽灵儿,上海人,年龄不知,外貌不知,没有视频过,没有通电话过,甚至连QQ、邮箱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但已足够,不是么?
我们有时候仅仅需要精神上的一点依恋,纵使她是男人,是老女人,是丑女人,又如何,我相信她,也只想在游戏里,给她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归宿。这是那时少秦和我说的。
当时我不尽了然,此刻恍然间却似有所悟。
我也叫她老婆。
刚开始还略有不安,后面也渐渐坦然。
经历过林依涵的死后,世间一切在我眼里都不再举足轻重。
我会给她讲现实的事,讲我和李紫菡的分手。我知道以后她迟早会知道的。
她只是静静听着,淡淡的回复。
有时候,会有一种感觉,她和我属于同一种人。内心里都平淡如水,死气沉沉,彷佛世间可恋也不可恋,人生可走也可不走。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而她,则是不久于人世。
没有谁更悲哀,更可怜,只是都沧桑不堪。
那一段的时光,是林依涵死后,我心灵最松懈的一段时间。
每个晚上,我们会一同上线去做夫妻任务,偶尔也杀杀人,铲除一些败类。周末的时候,会一起打帮战,我们配合起来默契无比。
有时候,我都有点分不清是现实比较重要,还是游戏。
这就是所谓网络的瘾吧,有时候我们常常说人生如戏,却并不一定懂得戏如人生。
虽然同处一城,但我们从未聊过现实中见面的事情。只在游戏里谈情说爱,这彷佛已是一个不说破的原则。
也许,哪天她突然许久不上线,就是永别了。
我就这样重复着这种生活。
——林依辰
李紫菡去英国九个月后,我放弃月薪两万的工资,辞去了华远科技的工作,去了一家新开的公司,一个在安市设立的分公司,总部在上海。
公司的总经理叫冷婧,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美女。精致的脸蛋,披肩的长发,高挑的身材,穿着高跟鞋时,我得微微仰视。
唯一不足的是,我从来没见过她笑。
她的脸上总是一派霜冷长河,彷佛永远挂着几个字:千里之外。
我应聘的是一个小职位,和我拿手的编程没有多大关系,不过属于她直接领导的部门。
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年纪轻轻就占据着一个公司的要职,很多同事都猜测她是不是靠身体上位的。
阿华说得更是不堪与恶毒,“有什么好装的,床上不知道比谁都骚!”
但我知道她不是。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很少和我说话。我亦是如此。
她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来公司一个礼拜后,她第一次和我说起工作以外的事情。
“小林,你有空去帮我买一盆仙人球,费用找阿华报销。”
来公司半个月后,我见到了江晓枫。
那时是下午六点多,刚下班不久。我走出公司的门口时,看到一个穿着新潮服饰,耳朵挂着银环,脸上戴着一副咖啡色墨镜的时尚帅哥。
他百无聊赖地半靠在车上,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束玫瑰花,身后静静伏着一辆黑色豪华小轿车。
我从他身边走过一段时间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林依辰?”
取下嘴里的玫瑰花,他叫住我。
我转过身,盯了他一会,“江晓枫?”
确定是他,我朝他露出笑容,“别来无恙。”
他似乎不敢置信,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我一遍,然后笑了起来,语气有点讶异,“不错嘛,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我保持着笑容。
他嘴里咀嚼着口香糖,盯着我的西装革履看了好一会,然后嘴角一咧,阴阳怪气地说道,“给人打工就是不一样啊,连穿着都这么正式。”
“是啊,没办法,奔三十的人了,已经不是小毛孩,总得穿成熟一点。”我依然淡淡笑着,目光停留在他那身怪异绝伦的流行服饰上。
他“嗤”了一声,有点不屑的样子。玩弄着手里的玫瑰花,忽然问:“坐公交车回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我还没有回答,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用了,我送他回去就可以,不必劳您的驾。”
是总经理冷婧。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她的白色座驾前。
轻轻打开车门,她指着副驾驶位对我说:“小林,你上来,我送你回去。”
她说话时总是这样,淡淡的语气里,有颐指气使、不容违抗的味道。
我有点愣住,看了江晓枫一眼后,大大方方地坐上冷婧的车,朝她一笑,“谢了。”
她表情淡然,点了点头。
“下次你不要再来我公司找我了,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还有,以后别再买花送给我了,我现在一看到花就恶心。”
这是她对江晓枫说的,语气冰冷,丝毫不客气。
——林依辰
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车外行人匆匆掠过,车内响着淡淡轻柔的音乐,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也不时扑鼻而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让我上车,或许,仅仅是因为看不惯江晓枫。
“谢谢你上次的仙人掌。”她忽然向我道谢。
我这才想起半个月前的小事,“举手之劳。”我朝她笑了笑。
“你住在哪里?”她问。
“安大的生活区。”
“安大?”她略微停顿了一下,问道:“你也是安大毕业的吗?”
“嗯,是的。”
“那你和江晓枫是校友了?”
“他读艺术系,我是计算机系的。不过我们高中就在同一所中学读了。”
“那你们还是老朋友了?”
“是啊,老‘朋友’了。”我微微一笑。
然后是挺长的一段沉默。我知道,她内心里必定会有一个不小的疑问。
安大在全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高校了。假如有一个小公司的老总,突然闻知他手下打字的文员是清华北大毕业的,惊讶之余,他也必然会有疑问。
这只是第一颗种子,我见缝插针不露痕迹地埋在了她的心里。
到了安大的生活区,下了车,她说:“你毕业了怎么还住在学校里?”
“穷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个关系蛮好的导师在外面买了房子,就把他的宿舍低价租给我了。大三时就住在这里了,还好,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说的是,我在外面繁华的地段有一套按揭的房子,那是和李紫菡的房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装修也不错。
我有那里的钥匙,但是不会去住。
她转眼望了一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