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效军欣然接受了白玲燕的邀请，很快又有些后悔。

    前段时间白玲燕所说，自己还以为她是拿自己开心，开个玩笑，不料她竟当了真，名义上让自己游山玩水，用意却很明显，突然改口变卦她肯定伤心，去了一个大姑娘带着小伙子到家里会引起村里人的议论，何况她家人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显得仓促和冒失。

    后来武效军也想开了，简单的事不要搞的那么复杂，依然和白玲燕踏上归家的客车。

    白玲燕家位于平西北侧的北盟县，青河南岸的名叫思远坡的村庄。因地处距县城将近二十余里的偏僻山区，以前这里山多路不通，非常落后，即使到了八十年代末期，绝大多数人家依然住在简陋的窑洞里，因而显得特别僻静，很少有外人到这里来。

    九十年代初，国家做出在青河中游最后一段峡谷出口处修建青河思远坡水利枢纽工程的重大决定，思远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一夜之间迅速传遍全国，一举成名。

    一九九三年秋，彩旗飘飘插遍各个山头，各种大型施工机械陆续进驻，全国各地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有一些长鼻子绿眼睛的外国人也来到这里，宁静的山村一夜之间沸腾热闹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规模的开山炸石，架桥修路，搬迁移民。

    白玲燕家原来在坝址南端的半山腰一片不足半亩的空地上，移民时给安排到村东南四里之外的一道山岭之上，基本上属于就地迁移。

    下午六点多，武效军和白玲燕在村口下了车。

    武效军定了定神，向四周看了一下。一座座山峦绵亘不绝，此起彼伏， 逶迤伸向远处。新修的宽阔公路将平西和坝底连在一起，再一条就是依着残山地势弯弯曲曲通往村中的小路。这里属于水利工程施工的核心的核心区域，机器轰鸣，来往大型运石头的车辆不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开山的炮声，声声刺破高远的苍穹，眼前不少山头已被炸平，沟壑已被填实，开发出片片平整的土地。然而视野之内，除了工程人员搭建帐篷，没能看到一个人家，连村的影子都没有。

    武效军笑着问道，“到处都是山，你们村在什么地方，咋一点也看不到啊？”

    白玲燕诡秘地一笑，“我们村在前面那座山背后，肯定看不到，看着没有，咱们顺着这条小路走过去，翻过前面那座山，再下去到谷底，再上到后面那道岭上就是我们村了。”

    武效军接着问道，“那边不是有条通往村方向大一点的路吗，干嘛费这么大劲走这条羊肠小道？”

    白玲燕呵呵笑道，“那条路坐车是好走一些，却绕很远，如果步行，没两个小时也到不了村。走这条小道，最多也就是一个小时。”

    武效军不解地问道，“你每次回来都是这样吗？也特不方便了吧！”

    白玲燕说，“只要遇不上去村里的三轮车，就得走路，习惯了，无所谓。走吧！”

    两人沿着高高低低，崎岖不平的小山路，时而爬山时而下坡，朝着家的方向移动。

    武效军突然想起两人在新宁寺市镇时的情景，风趣地说，“三年前，无意之中咱俩并肩走在新宁寺市的山路上，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到这里重温旧梦，重走当年的青春了。想起当时在深山之中，咱俩个跑来走去，特别是那个太阳毒辣的午后，你打着遮阳伞，路边乘凉的人像看稀有动物似的盯着你，后来上了一辆拉煤的三轮车，回到镇上俩人满脸全是灰，多狼狈啊！当时我还担心你坚持不下来，谁知你看似柔弱，却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想起来就觉得特别好笑。”

    白玲燕得意地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咱俩在山间竞走，你不是也输了吗！”

    武效军呵呵笑道，“其实啊，一来是我不好意思赢你，让着你，二来是你耍赖，我不输才怪呢。”

    白玲燕用手一拍武效军的肩膀，怡然自得地说，“你比不过我，还挺会找理由。前面坡特别陡，小心一点。”

    武效军抬眼看了看，蹭蹭跳过几块石头，抓住一棵歪脖树的树杈，回头笑嘻嘻地说，“燕子，看我多轻佻敏捷，快点上来。”

    白玲燕走了一段路，已累的有点气喘，“我的妈呀，累死我了，还是你下来拉我一把吧！”

    武效军又从上面跳下来，一把抓住白玲燕的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向上爬，费了二十多分钟，才走上山顶。

    白玲燕用手向前一指，“前面那道岭上那么多新建的房子就是我们的新村，因建在岭上，呈东西方向的长条形，我家最东端。”

    武效军看了看，打趣道，“你们这多现代，哪像山村啊，和城镇差不多。但不知从此处下去走到家还有多远，还需要流多少汗，我身上的水分已经严重不足，嘴上快冒火了！”

    白玲燕诡秘地一笑，“按照上坡的速度，用不到一个小时也得四十分钟。依我看，还是坐下来喘口气，积蓄点能量再走吧！”

    武效军苦笑了一下，猛然问道，“我亲爱的姑奶奶，刚开始你说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就到家了，现在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怎么还需四五十分钟，你不会是放着近路不走，故意在耍我吧！”

    白玲燕低着头轻轻坐到地上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然后抬起红润的脸，两眼盯住武效军的惊愕的眼神，甜甜地一笑道，“算是猜对了。小时候我到下车的地方割草，经常走这条小路，不过这里据我老家近，你看斜对面中间那块小地方，就是我们家的窑。”

    武效军坐在白玲燕的身旁，擦了把汗，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大约有三四十个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或稠或密的窑洞，远看就像马蜂窝，随指着一个不太起眼洞前尚长着一棵泡桐树的窑洞问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白玲燕轻轻“嗯”了一声。

    “我有点不明白，那么高你们天天怎么上去的，那该多累啊！ 别说骑自行车，推上去都特费劲。”

    “生长在这里，谁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平原上生活的人，与你们相比，真是轻松方便多了。无法想象你小时候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虽然同时一个村，以前大多数家庭都是分散居住，相互来往的不多，很是封闭落后，村里很多人我都不认识。生活条件和现在相比具有天壤之别，就是村里人已经没有一分地，吃饭都是问题。”

    “国家把地征了，肯定会给一些补偿，不至于连温饱都不解决。”

    “每年每人几百块钱的补助款，能顶什么用。年轻人虽说安排到乡办厂里，每月开不了一二百块钱，不少人都不干了，到山西掏煤窑，所以这里依然很清苦。将来工程结束，这里成为旅游区，或许能够有所改善。”

    “说的也是。歇的时间差不多了，该走路了。”武效军说着站了起来。

    白玲燕笑眯眯地说，“我起不来了，搭把手，拉我一把。”

    武效军故意开玩笑道，“这是在你们家的地盘上，我可不敢拉，万一让你们村的人看到了，以为我是坏蛋欺负你，喊来一大群人还不把我给吃了！”

    白玲燕突然脸一红，害羞地说，“别光耍贫嘴，要是怕俺村的人，你就回去吧。”

    武效军嘿嘿一笑，“我发现今天你真够狠的，让我走远路不说，天都快黑了，又让我回去，连个车皮都没有，到半夜也会不到市里。我算服你，怕你了，没办法啊！”边说边把手伸到白玲燕的面前，逗道，“亲爱的姑奶奶燕子小姐，我把手给了你，快接住吧。”

    白玲燕刚抓住武效军的手，就感到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直接就扑到了他怀中，脸儿贴在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