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呢?这个时间都是定死的,从没失约过,他要失约,我可就苦了。荒郊野外,公共汽车到七点钟就停开了,没人陪,这么晚赶回场里,打死我也不敢。可是,不回去又怎么办呢?
公共汽车站里,已经没人候车了,八点过后,除站上一个值班人和那只黑狗外,没有半个人影。正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从远处来了一个人。我急迎上去一看,不是老龙,而是宋科长。
老龙呢?我问。
他不能来了。
我听他说这话,再看他那副霜打似的脸,好像突然在寒冬腊月被迎面浇来一盆冷水,浑身一下凉透了。
他为什么不能来?我焦急地问。
他被收监审查了。
为什么?
他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情况?
他被判了五年徒刑,现在正是服刑期间,离开刑满还有一年。因为院里考虑他是科技人才,便保他在监外执行。近来,他表现不太好,我们只好将他收监。
听他说这种事,我头皮一炸,魂好像走了,身体几乎瘫了下去。怪不得有一次,他哭着跟我说,小雯,你能再等我一年吗?我说,一年有什么了不起,一百年我也能等。原来是这个原故。他的事没有告诉我,要是知道他还在服刑期间,说什么我也不会找他,也不敢找他,那不是让他罪上加罪吗?他知道我胆小,所以瞒着我。
我能去见他一面吗?我问。
不行。刘小姐,你赶紧回去吧。今天是龙向荣叫我来告诉你的。他知道你在这儿等他,怕你等急了。这是你们约好的时间嘛。
此刻,我如同万箭穿心,满眼的泪急着想出来,被我忍住了。我要坚强,决不能让对方看笑话。我又问,这次他又犯的什么错误?
他和我们院里一个职工勾搭搞地下工厂。这个工人请他装收音机卖,他拿了院里的二极管,被发现了,就这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我只得走了。
这个时候,天再黑,路再险,我都置之度外,满脑子里只有龙向荣。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与他之间的问题再被揭出来,蚕场领导知道就坏事了,说不定我又会被送去劳教。我天天提心吊胆地过着,生怕有什么不测之事降临。
没几天,魏信义来了。他看我这个星期天没出去,感到奇怪,怎么,今天没到你亲戚儿去?
不去了。我心里乱糟糟的,顶了他一句。
怎么啦,不行的话,我陪你去?
看魏信义那种样子,我干脆把我与龙向荣如何相识,今天怎样情况,来个竹筒倒豆子,全盘端出。最后我说,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有意见,就算;没意见,就跟我结婚。
魏信义考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同意跟我结婚。一九六二年,我们在上海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龙向荣听说我结婚了,气得要死要活,不过,他还是来信表示了祝贺。
唉,男女之间的事,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是因为生存而简单,复杂是因为道德而复杂。
你说不是吗?
(全文完)
2003年1月20日 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