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骏马,华子枫与沐瑾离京城越来越近,行到一处路边的茶馆,赶路的人三三两两坐在馆中喝茶。
华子枫跳下马来,朝坐着喝茶的人作揖道:“请问,此处离京城还有多远。”
路人看看了远处,道:“不远了,二位骑着马,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
华子枫道谢,正要转身,那路人看了看马上的沐瑾,又道:“二位若没有什么急事,可以缓几天再进城。”
“这是为何?”
另一个路人道:“公子还不知道吧,今日城楼上吊着一个死人,据说是皇宫里的刺客,昨夜潜入祥云殿意图刺杀新帝,被杀后挂在了城门口示众呢,说是要将那人晒干。”
先前说话的路人道:“我看马上的姑娘柔柔弱弱的,怕是看后会吓到,不如过几日再进城吧。”
死人?刺客?刺杀新帝?
一个个词敲打在沐瑾的心头上,花颜失色。
“多谢!”华子枫转过身忙跃上马,搂住浑身颤抖的沐瑾,道,“别害怕,也许不是他。”
也许不是?沐瑾贝壳般的牙齿咬住樱桃般红润的嘴唇,不一会儿,嘴唇已经泛了青色。
马鞭狠狠抽打在骏马的身上,马蹄扬尘,践落草地上的野花。
半个时辰后,高高的城门出现在视线里,夕阳已经西下,远远的,看到老百姓们一群群站在城门前,对着高高挂在城楼上的那个人指指点点。
越来越近,华子枫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止住了脚步,沐瑾抬起眼眸朝城楼上看去。
面容清冷的男子,如墨染过的剑眉英气逼人,一身玄色的衣袍上像筛子一样布满了小洞,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早已经干了,如血的残阳从他身侧拂照过来,映得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狰狞恐怖。
身子已经止不住摇晃,沐瑾从马背上生生摔下来,哇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竟比那残阳还要红艳。
“瑾儿!”华子枫跳下马来,扶起失去了灵魂般的沐瑾,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如受了惊的小鹿,一眨不眨地看着城楼上的那个人,长长的睫毛上凝聚着泪花,似夏末午后残荷上的露珠,反射着鸽子血般的残阳。
起了一阵风,玄色衣襟随风舞动着,那夜藏在桂花树下的少年,也是这一身玄色衣袍,深邃的眼眸看着湖边的女子纵身一跃,也许是魔怔了,还未想好身子已经飞出去将那女子救起,旋转着身子,四目相对,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在心里印下了痕迹吧。
玄色衣袍依旧,可是衣袍下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那一个一个的窟窿与包袱上的及其相似,沐瑾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沐寒怀抱着包袱躲避着密密斜织的白羽箭,只为让那一包苜蓿完好无缺,是怕苜蓿飘洒自己看不到吗,那么多的窟窿,究竟挨了多少箭。
早已没有了力气哭喊,从沐瑾的喉咙里咕囔着声音,华子枫侧着头将耳朵贴过去,只听到两个模糊的字眼,辨不清她在说什么。
“瑾儿,振作起来。”华子枫害怕怀中的这个女子随城楼上的那个人一同离去,轻轻摇晃着,从她的衣袖中取出包好的苜蓿,道,“记住那封苜蓿拼成的信,振作起来。”
悲痛欲绝的沐瑾颤抖着双手拿过纸包慢慢拆开,将一片片苜蓿倒入手掌心,用力握住,牙齿将嘴唇咬得血迹斑斑,她挣扎着站起身来,站定身子,眼中的一剪春水倒映出沐寒的样子,喉咙口一股气冲上来。
“林遥……”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老百姓回过头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扬起双手将手心中紧握的苜蓿撒向空中,片片苜蓿飘落,眼中的泪水也随着扑簌簌掉落。
不知沐瑾唤的人是谁,华子枫片刻失神,却见沐瑾在漫天飘洒的苜蓿中冲进人群中往城楼下跑。
老百姓堵得像一堵墙,沐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人群中挤着,不时有人将她推倒在地,她爬起后再次往里面挤。
城楼上的士兵见到沐瑾的举动,纷纷拉开弓箭对准沐瑾,华子枫忙冲上前拉住已经发了疯的沐瑾,她却奋力甩开,口中不停唤着那两个字:“林遥……林遥!”
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领头人的命令,华子枫见势不好,一根银针扎入沐瑾的穴道,沐瑾停止了哭闹,整个人昏倒在了华子枫怀中。
弓箭一触即发,华子枫吹了一个响哨,骏马嗒嗒跑过来,他怀抱着沐瑾跳上马背,扭转马头,细雨般的白羽箭生生落在了后面一丈处。
城楼下的老百姓太多,弓箭手一时无法追杀,只能眼看着骏马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