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又过去，夜幕笼罩大地。晚上祁素穿了深蓝色的棉质睡衣，八爪鱼一样地爬上床，紧紧地裹进被窝里准备结束一天的晚觉。寝室里很吵，祁素在被子里蒙了半天也睡不着。不想着恼，她便又塞上耳麦听歌，偏偏是原味的《白头》，“说好一起看每个春秋冬夏…”听着更无端让人觉得伤感，辗转反侧，却总是不安。半晌，还是拿起手机，收件箱里三百多条短信全是某个人的，记载着属于他们镌刻的回忆，他们曾走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而今天她却对他说‘我想我们都需要各自安静几天’。”祁素有些难受。

    他从来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人，不爱发短信，不爱打电话，和他在一起走沉默却会觉得心安。只有他懂她，陪她反反复复走过她喜欢的那条香樟路荫，给她去很远的饮品店买她喜欢的“出水芙蓉”，下雨时他们躲在一把伞下看四周急躁奔跑的人群，他总是能从她的一个眼神就读懂她，好似语言是多余的东西。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轻易地就能读懂人心，茶色的眼眸总是带着薄软的浅笑，眼神高雅悠然，却幽深如潭，波澜不惊。他又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可以光华四射却故意收敛他的存在感，处世低调却又使人信服，或许在他的眼中，距离就好似一条河，其他人都在河对岸，唯独他孤身一人，以一种隔岸观火的姿态，不参与他们，不在意他们。他不愿意让世界了解他，于是世界就真的无法了解他。干净的手指，从不愿意沾染尘世的污垢，只是常会以手轻触她的眉心，以一种悲悯的神色，轻吟，“众生不可渡，你我无能为力。“

    初时的祁素，只当他是一个沉默内敛的普通人，几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相识，她给了他触手可及的温暖，也让他发现了她人生的纠结，于是他产生了好奇与兴趣，是什么能让这个眼神单纯的女生对世界有了忌恨，是什么让她明明不开心却要伪装成快乐？是什么让她的眼底多了一份对生命的漠然？又是让她同他一样带着冷漠与疏离？很快地，他毫不费力地了解了她，似乎是很狗血的情节，她将心底的苦水倾诉与这个她自以为简单的朋友，甚至带着那么些自嘲与压抑，认为他只会把她当做怪物般来对待，那时的祁素，患有抑郁症，生活的苦闷与纠结常让她不可自抑，这个生性浅淡的男生让那在青春孤苦的岁月中的她有如沉溺水中抓住了浮木般依赖，他可以不说话，只要他听她说足矣；他可以没有陪她走过生命的苦难，只要他看着她低声地哭泣足矣。或许那段日子，是祁素这辈子也不可能磨灭的记忆。没有人能够在绝望的时候能拒绝温暖的靠近，她曾经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自己的悲伤与压抑的时候，他带些和暖的浅笑走来，看着狼狈的她，眼神却平静无波。那一次她将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当冰凉的刀划破自己的皮肤有种莫名的安慰与快感，却又让她痛得无法呼吸的时候，那深不可测有如琉璃般通透的眼眸走来，好似天生带着种无可比拟的高贵与清华，以手轻覆上她的眉眼，“痴与愚钝，祸患备至。苦集灭道，微尘拂散。缘生即死，缘死后生。”那一刻的她才明白，一直以为的只是拥有纯和外表的萝卜，却原来是大神啊，那么她到底是该悲伤还是欢喜？是悲伤自己从未看懂过他，就已经让对方轻易欺骗了自己的感情？还是应该欢喜她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如此传奇的人物。这世界是否太小了，他竟是一直懂她的。

    ？

    “小白～”稚嫩的铃声响起，祁素从回忆中醒来，吃惊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小白～”等到手机再一次回响，祁素歪过头，盯了旁边正笑得抽气的文小如后一分钟，“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然后状似恶狠狠地打开短信收件箱，屏幕显示一个陌生号码。与此同时，文小如在旁边嘟囔，“干嘛每次都那眼神啊，看得人毛毛地…”依祁素的敏感，此时大概也已经猜到是谁的短信了，只是那浓墨一样化不开的眼神令她好奇。

    “我叫林兮，就是白天找你要电话的那个，你在干嘛呢。”俗套的开场白，却是怎么也俗套不起来的人，从她第一眼看见她她就知道。

    林兮，木秀成林，凰沦于兮。

    ？

    “你有过什么难忘的记忆没？”祁素不答反问道。短信一发出去，自己还是有点后悔的，怎么能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提这么个突兀的问题呢，可见自己还是不够冷静，或者是她对那个人已经有了根植于心底的感情？她飞快摇摇头，不去想太多复杂的问题，因为短信很快就回复过来了。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祁素吃惊。毕竟在人世间活了十几年，多少会投入深感情的时候吧，这个人居然说没有！祁素回想那双眸子，真的是无悲无喜么。“为什么会没有？”她抑制不住震惊。

    “就算有，也已经忘了。”他答。

    林兮，当真如此出乎她的料想。忘了么，真的能够忘吗，除非他的人生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没有足够让他去铭记的事情…抑或是…抑或是他的心已然冷漠，什么都不在乎了才能放得下。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当初的那人已是同龄罕有，这个林兮，怎能同他的心智匹敌…所以呢，第一种的可能性会大一些。耶稣啊，不要再让我遇见个大神级的人物了，我平凡的小心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很容易伤死脑细胞的…祁素默默虔诚地祈求。

    然而，耶稣会听见她的祷告吗？

    祁素没有问林兮是如何是知晓她姓名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无需多问。既然有人突然对你感兴趣，那么那个人必定抱着某种目的而来。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的情况下，她不会轻举妄动。因为前几天夜晚，林兮所在的班级有人居然顶着祁素的名义去书记那告状了，谣言四起，学习部里也已然了解这些。虽然名义上对祁素说会查清楚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有这闲心，只有祁素当真无所谓，权当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去反咬一口疯狗么。她向来懒得为这种事情计较，却让她明白了一点，即便自己试图掩埋自己，也会有人看不惯你，有些时候并不是你试图低调别人就一定会顺随你的心愿。看来以后要谨慎些了，她还不想在北地闹事。

    十一小长假来临，祁素打算蒙住自己宅在宿舍补个好眠。寝室里人都提前走了，独留她一个南方倒也的乐个自在。她快乐地洗完衣服，整理好衣物，忽然有人打电话来。居然是林兮，她考虑了一下还是摁了接听键，“快下来拿东西，我在你们宿舍门口。”还没等她来的及反应就挂断了。怎么能这样呢…不给她任何考虑答复的余地。她锁了门，跑了下去，男生还是有挺多站在宿舍门口的，但她唯独只认识那双眸子，对他的五官身形却一概莫知，因而此时也只能等林兮自己过来找她了。

    于是她乖乖地低眉颔首装苦思冥想什么事情，果不其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抬头正考虑要不要打个招呼，“林…”

    “哎，麻烦让让…”“哦”祁素有些赧然地退了一步，又刚好碰到某个人，“啊，对不起。”她下意思道歉。

    “不要紧”，林兮忍住笑，“给你的东西，祁素。”说着把手中的袋递过去，末了不怕死地加一句，“我才是林兮。”

    祁素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继续装，“哦，我知道啊，只是刚才，那是意外。”

    林兮刘海下眉毛不经意抖了抖，“哦。”他把东西放下，“沉死了。给你的，放假吃啊。我还要赶火车，先走了。”

    “哎，那个，我不能要啊”祁素试图挽回自己选择的自由。“那随你…”男生早已渐行渐远。唉，她也不好拎着大袋去追吧…话说这袋真的很沉，这算不算是故意欺负她呢。到底要怎样啊…文小如正好回寝那忘掉的钥匙，看见祁素那大袋的零食兴奋得要死要活，“管他呢，别人送的不吃白不吃…哎，你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