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周末，祁素也的确是闲得发慌，林兮发短信来，约好在东门见面。她于是一个人慢慢踱去东门。东门人最多，左瞧又看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她于是找了棵大树底下的长椅坐了，可以睡觉么，她真的很困了。学校每天事情都很多，让祁素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是被树叶惊醒的。北方的温带落叶阔叶，叶子又大又宽阔，风一吹，叶落如雨。一片大树叶飘下来刚好盖到她脸上，凉得沁人肤。祁素因本身睡眠就浅，突然就惊醒过来，便去抓那叶子，却抓到一只温暖的手。慌然一看，却是林兮正站在旁边笑吟吟望着她，确切的说，是她覆在他指背上的手。祁素立马触电似地甩开，习惯性地用右手包裹住自己触碰了他的左手，低头敛眉，温驯疏离，却没发觉林兮的眉在她将他手甩出去时也不可察觉地微皱了皱，片刻扯出个算是安慰的笑来。

    “紧张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祁素无语抬头，看他双眼弯弯，笑意甚浓。

    “我没有紧张。”她尽量平静的口吻，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可辩驳的事实，“你想去哪吃？”

    林兮怔了怔。自己请她吃，怎么说得好像她请她一样，还真是盖主啊。顺从她吧，他偏了偏头，“好啊，那我们先去公园，我还不饿。”

    被耍了…祁素泪奔，早知道就不用“反客为主”这招了，这可能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笑话了啊。

    林兮打了车和祁素去了公园。两个人都安静地行走在大片的松林里，祁素喜欢这种宁静自然的感觉，她走在前面仰头遥望被切割成碎片的天空，默想岁月静好。

    一身白衣的林兮在她身后，侧面轮廓有如玉般温润优雅，悠闲地支着腭，看似漫不经心开口，“你喜欢这样？”喜欢这样孤身一人行于世间，喜欢走在前面却不愿与人并肩吗？这个女生身上经历过的东西让他好奇，一点点靠近她，一点点沉沦。

    祁素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下意识认可他的问题，“喜欢啊，简单的世界。”又或许她已经猜到了一点，却又故意糊弄过去。

    “祁素，让我来照顾你吧。”恍惚听见这一句，只是声音太轻，刚说出口却又仿佛被风吹散了，祁素行至他前边拉开一段距离恍若什么都没听见。

    她又去烈士陵园里看了看，嘟囔些佛曰。退出陵园，祁素对低头不语的林兮说道，“我们回去吧。”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S市的落后祁素大约也知晓了些，她只是漂泊旅途的鸟，如何比得那些落地生根的人们，若是说些北地的缺点他们也会记挂于心的。所以，她又能有什么理由让他来照顾她，恐怕只会越来越徒增烦恼罢了。

    这样一来，吃饭的时候也很少说话，祁素饿死了吃了挺多倒让林兮大跌眼镜，忍不住赞叹，“从来没看见过这么能吃的女生。”锅包肉里面是肉外面垫了面粉佐料，吃起来是酸甜的味道，这次做来的口感绵长悠久，风味独特。

    祁素呵呵一笑，坦白问他，“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呐…”，林兮挑了菜，闭了眼细细品味，手中筷子懒散地指着她，“这怎么说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啊，不抽烟不酗酒，会洗衣会做饭，哈，这算不…”

    祁素无语，早知道就不问了。他就是个很懒散的人吧，骨子里都透着种悠闲。会调理生活，连姿态也那么优雅，真是个好享受的人。

    “该你了。”他抬头看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我交往的人都是淡漠的，你说呢。”

    “那我呢，和你是不是一类人？”

    “那你如果足够冷漠的话。”祁素语气轻柔。

    “我对我认识的人不冷漠。”他笑笑，“你会有怎样的过去呢，祁素？”

    祁素笑而不语。

    “不说也行，我随便问问，”林兮怕触及她的心事，话题略转，“你觉得北方怎样？”

    “不喜欢。”祁素故意夸张，想借机看他的反应，还补充道，“本地人老喜欢欺负外地人，老是买东西被骗，连药都是假的。”

    买假药事件是真的，经常被骗也是真的，买东西价格时常会被抬高，祁素确实很委屈，但也知道外地人被欺负是个万年不变的定理，自己不过是故意激他而已。

    “你们南方就不卖假药么？”他反问，语气有点生硬。

    果然…祁素心里偷乐，继续戏弄他，“至少我们那正规的药房里没有。”

    他放下筷子，抬眼看他，祁素被他盯得发毛，由不得不妥协，“那个…我…”

    “你很讨厌北方么？”

    “没有啊，”唉，我是不是玩笑有点过分了啊，她得把势头转回来，不然这饭有得吃了，“在学校里北方人都很热心啊，会很乐意帮助你的，在外面买东西老板肯定要杀外地人的哈哈这是没办法的事…”

    “嗯，”他嘴角弯了个小小弧度，身体突然往前倾，吓得祁素只好往后靠了靠，脸颊有微微热。林兮却似乎笑得很开心，眼尾下弯，黑眸流光溢彩，“至少我没欺负你，是吧？”

    “呃…”现在算是“欺负”么…祁素又不好说林兮你这是突然干什么，活生生地魅惑么…

    “别紧张，我不会欺负你的，”林兮说了这话，漾着明媚的笑容，伸出手揉揉祁素额前的刘海，柔软地，似乎手感还不错，他眨眨眼，好像有什么光亮的东西突然进入他的眼，钻进他的心底，激起一阵莫名的情愫。收回手，回复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微笑。

    祁素着实被他动作下了一跳，特别是他突然揉揉自己的头发，她只能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他。“手感还不错。”他眼睁睁看他收回手，然后端坐好，才慢悠悠吐出这句话。祁素当真被这句话噎着了，原来他只是戏耍她并无什么特殊的意思。想到这，她干脆直视她那双闪烁着快乐光芒的黑眸，狠狠地，狠狠地瞪他。

    “啊，你干嘛啊，死孩子，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不吃饭了么…”他回她一记白眼，语调轻快，“菜都凉了，不能吃了，吃个饭还浪费我这么久时间…”说着，嘴一撇，像是受极了委屈的孩子。祁素也忍不住笑了。她夹了菜尝一口果然凉了，便也放了筷子，“菜凉了不能再吃了，吃了胃会疼的。”

    林兮望她，“你有胃病？”

    “对啊，老胃病，十几年了。”祁素笑，“胃病治不好，全靠自己平时好好调养。为这病我还吃了不少苦头呢。”

    “呵呵，的确是。我也有胃病。”

    祁素倒吃惊，男生有胃病的人可是特别少的，“呃，那你要好好注意些。天冷了要多加衣，食物不要乱吃，还要记得备药。”

    一顿饭下来，祁素也跟他熟悉了很多。林兮是个很好的人，与她相处得来，不说话的时候也会觉得自然不拘束。回了学校后，林兮无视祁素的倔强，将她送到宿舍门口。“回去好好休息。”他笑，看着祁素气鼓鼓的样子，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宿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