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繁华今朝散，流水何曾忆江南。

    苏州河边的垂柳在月色下斑驳成影，竟然恍恍惚惚似雪般地银光点点。某一株极平凡的垂柳之下，那一身白衣的莫沽席地而坐，身下是绿茵如毯，虽是夜晚看不见绿意，可仍旧能够从迎面而来的风中闻到青草的香味。

    河上不远处画舫莺歌燕舞正是华灯初上之时，此处却显得有些清冷，想来沐风是故意择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莫沽失笑，道：“你莫不是要引我来这里然后一刀将我了结了？”

    沐风不知这莫沽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笑道：“我砍了你做什么？无名楼现在和毒仙谷的势力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我要杀了你，岂不是自找麻烦？”

    莫沽抚了抚被夜风吹得有些凉意的手臂，颇有些惬意地靠着向后仰去，背靠着柳树树干，道：“那可未必，毒仙谷不是要和凝夜谷联姻了么？凝夜谷现在和无名楼的势力争夺得可是水火不容的样子。” 想想上次在距离苏州还有些日子的盘城，两桌子人只是因为一桌是凝夜谷的属众一桌是无名楼的弟子所以莫名其妙便打了起来，打得头破血流非得你死我活方才甘心。而那个时候正坐在一旁吃着小菜喝着小茶的莫沽只汗颜从角落偷偷溜走了，末了不忘抛了几颗小石子儿打得一众无名楼弟子突然萎地不起。

    两边都不占理儿，两边都有错，要教育也只能够教育自己属下，别人的下属还轮不到他来管。这就是无名亦就是莫沽的想法。

    只是如今这沐风在莫沽身旁站了，看着莫沽隐隐约约的侧脸，意有所指地笑道：“联姻？现在江湖上不都传言说凝夜谷的谷主隳夜与那无名楼的楼主无名两人不清不楚，断袖龙阳之好正待坐定呢。”

    “咳咳咳咳……”莫沽咳呛了起来，涨红了一张脸，让沐风连忙蹲下身来为他顺背，却又被他避开。

    “无稽之谈！”莫沽顺过气来之后冒出这四个字来。

    沐风亦是笑道：“我也觉得，你与那隳夜哪里见过几次面？还不如我毒仙谷风使者与你之间交往情深，更何况我乃沙姨义子，你是殊姨的儿子，要说还是表兄弟来着……”

    “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提。”倏然，莫沽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清幽的冷色传来。然而，沐风不以为然，他知莫沽从来都不愿提及身世，他以为是顾及如今毒仙谷和无名楼之间相安无事的局面，毕竟当年的事情捅落出来，又岂能够说是无名楼上任无名的错还是毒仙谷谷主印宿的错？亦或者……还有那凝夜谷的谷主？牵扯太多。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莫沽之所以不愿意提及，实则是因为个中原委不能细究，若是江湖中人知晓了如今的无名乃是当年夜曼殊和上任无名的孩子，那么同样知晓夜曼殊其实并没有儿子而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又有多少？不可能一个个地全杀了，杀不尽的。

    可是，沐风却仍旧淡淡地笑着，突然问道：“那么你呢？”

    莫沽有些莫名其妙，仰头，问道：“什么？”

    “你认为呢？断袖龙阳之好，你与隳夜，亦或者别人……”

    “哈哈哈哈！”莫沽笑着，想起当初那洛城的城主青见，似乎便是一个断袖之人，然而断袖便罢了，因为有了权势而强留了白清芷在身边，最后让白清芷身心俱死。摇了摇头，莫沽道：“断袖也好，男女恋慕也罢，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又何分性别？”

    沐风听着莫沽这一番在这样的江湖中似乎有些过于超脱的话语，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来。然而，却又听莫沽继续道：“这世道，就是太拘泥太局促了，一切都延续旧法，应当怎样应该如何全都已经被先辈们界定好了，出了界限便是离经叛道便是不走正途便是给祖宗抹了黑丢了家族的脸面……呵，其实岂止是断袖，即使女人爱上了女人，又有何妨？”

    沐风本因听着莫沽前一番论及断袖的言论心内舒畅，却不料又听到了后面这一番话来，虽觉这话尚在情理之中，却似乎确实是对如今世俗的蔑视和嘲讽。

    站起身来，沐风脸上莫名扬着微笑。

    “说实话，雷家这一趟浑水，你们毒仙谷大可不必来趟的。”莫沽眼神望向了对岸，那里灯影重重，迷离闪烁，“即使出尘不甚懂江湖中的事情，你又岂会不懂？千里迢迢赶来，莫不是你们毒仙谷也要借此机会与无名楼划清界限表明立场站在凝夜谷那边？”

    “无名楼呢？打算如何拉拢雷家？”沐风绕了开来，问道：“你应当知晓，蝶骨夫人虽然被逐出了雷家，但是毕竟是雷万钧的幺女，心心念念都是系着雷家的。蝶骨夫人如今在仙觅的势力几乎已经算是归了毒仙谷，她的想法必定也会对雷家下一任的当家产生影响。而如今雷末雷耒两兄弟，雷末主张归附无名楼，他的性子不喜黑白不定爱憎不明的凝夜谷。而那雷耒却主张归附凝夜谷，凝夜谷历来重武轻商，若是归附凝夜谷，想来可以弥补凝夜谷在行商以及爵河以南火药生意的空缺，成为凝夜谷的一把好手。”

    “可惜。”莫沽双手枕在脑后，啧啧两声，道：“那雷末的胜算不大，一个雷耒便已经可以将他踢出局来，更何况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雷筠松。”

    “哈哈哈，老奸巨猾？”沐风失笑，“要是雷二当家的听到了你这么说他，他可是会伤心了。刚才他那么露骨的说辞，怕是看上你，想让你入雷家了。”

    “二当家？”莫沽亦是笑道：“雷万钧一天不下来，他哪个当家的都不算。倒是这雷筠松出手毫不犹豫，明眼人一看便知我跟在有琴公子身后不像个侍儿，他倒好，直接来问了。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

    “你不懂？他想引你入雷家啊。”沐风再一次强调。

    然而，看那莫沽的表情也不像是已经想到了那茬儿去，沐风笑意莫名，幽幽道：“他真正想让你入的，可不是什么堂而皇之的雷家。而是他雷筠松的后院。”

    莫沽讶然无语，沐风笑意更甚，“不知道么？雷筠松府里可是已经有好几个男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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