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继成去卫生间解手，正好遇见副总，两人迎面相撞，继成顶着身子：“上厕所至于这么急吗？”副总朝继成挑衅一笑：“是啊，最近忙得很，不像你请假上班自由。”副总说完擦着继成的肩走出卫生间。怎么了，说话怪里怪气的，继成想了想自己所作所为大概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人总是对他一副嘲讽的口气。

    事情到了这份上，继成决定辞职。回到办公室，继成就开始着手辞职报告。办公桌边上积压的文件有一本红楼梦那么厚，可是他却置若罔闻，写完辞职报告是上午十点一刻。报告打出来他直接去了人事部。领导看了他的辞职报告笑了笑善意提醒道：“小伙子千万别冲动，许多人击破脑袋都想方设法进来呢！”继成完全不在意领导的提醒说：“别说别人脑袋挤破了和我没关系，就是趴着进来我也不会看一眼。”

    领导严肃说：“好吧，我要研究研究，在没接到通知之前你正常上班。”

    按说继成下班直接回家，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去了县郊外的山坡上，看着远处重叠的山峦，继成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体会到了这人世间复杂的滋味，只是感觉自己的前途就像自己的视线，视线本可以触及很远，就是因为高高的山川挡出了视线，所以视线说短不短，说远也不远，前途也是一样。天稍微擦黑，继成赶着一点光亮走出县郊来到县城热闹的马路上，这是一条熟悉的马路，记得小时候回家，这是必经这路。他揉揉眼睛，似乎看不清更远的距离，害怕前面正巧赶来一辆车，被撞倒。他在心里静静呼唤：“爸，你什么时候回家，一家人团聚多好啊！”

    继成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重，敬小敏看着心里也难受，想问问情况，可是他明白，最近继成什么心事都不会和她说，一问就会大发脾气，好像高压线。

    人事部领导知道继成和孙木关系不浅，因着继成拿刀架在孙木脖子上他都没把继成赶出公司，就凭这一点，继成的辞职报告也要给孙木过过目。

    辞职报告放在孙木办公桌上，他看都没看，说：“他想辞职？”人事部领导点头，说：“看他很坚决的样子。”孙木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把他叫到我办公室来。”

    继成根本没心思工作，在文书室静静的发呆，他的文件全由小李代劳了。小李开始不愿意，但继成说我已经交了辞职报告，这些文件现在是我的，等我走之后还不是你的，最好先干完，否则得加班。小李最怕加班，而继成写辞职报告她是知道的，所以干脆一人干两人的活。人事部领导通知继成去孙木办公室时，继成对小李说：“看见了吧，我要走了，辛苦你了。”

    孙木殷切关怀说：“怎么干不下去了？”继成听见孙木说话就腰酸背痛，他想你是人面兽心，表面是好人，背地里是阴损小人，跟你犯不着客气，他说：“是，干不下去了，再干下去，可能连小命都不保了。”孙木拍着继成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年轻人，不要一起用事老老实实干活，踏踏实实做人，还是很有前途的。”

    这话倒是孙木的真心话，之所以不想把继成赶出公司还是因为哪天他知道张友良是被他使手段关进监狱找他报复。要是把他留在公司，至少继成知道真相会想一想，孙木对他不薄，犯再大的过错，他都能原谅。

    孙木想的很冠冕堂皇，可是继成注意一定，铁了心要走，孙木无奈说：“你真想走我也没办法，我只当你一时冲动，若是以后想通了我随时欢迎。”

    孙木拿着继成的辞职报告：“我暂时保管，你来的时候我会当面撕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打我电话，我就当你回去休假，工资照发，你看行不行？”

    随你便，我这点工资对你来说九牛一毛，只要你愿意发我多少我都接着，他说：“行，你的心意我领了。”

    除了公司的大门，继成感觉无比惆怅，回到家怎么和敬小敏交待，呆在外面，去哪，去哪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感觉他正在走钢丝，稳稳当当，突然一阵风把他的身体吹得摇摇欲坠，太可怕了，可怕的不是人，是自己。

    不知道如何面对失业的自己，不可能像从前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看看书，睡睡觉。这是个怎样特殊的日子？也许阳光明媚，也许是多云转小雨，中雨甚至大雨。人生有许多悲催，受人谩骂，冷眼，威胁，但若想，人总会死，死得那么自然，留下的只是一块墓碑，一座坟，供后人清明祭拜，似乎一切挫折将毫无所谓，因此活着不必期盼太多，只期盼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活下去。继成想了许多，试图安慰自己，然而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他对敬小敏说：“妈我辞职了！”话说得不重，声音也很平缓，却像一把匕首差劲敬小敏的心脏。他有什么理由去说继成呢，事已至此，敬小敏只好平常心对待。

    “饿了吧，妈给你下碗面条。”

    继成眼眶湿润，强忍着不让泪水淌在脸上：“不饿，我先回房睡一会儿。”

    敬小敏知道，人一旦心情不还胃口就会打开，他还是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走进继成的房间。继成怎么也睡不着，他感觉自己快死了，浑身使不上劲。看见母亲捧着面走到自己身边，他习惯性做起来，说：“我不是说不吃吗，你干嘛做？”敬小敏笑呵呵说：“知道你饿了，早饭没吃撑到现在能不饿吗？”

    继成的眼睛再次被伟大的母爱感化，湿润了。他接过热腾腾的面大口吃起来，敬小敏一直看着他吃完，猜说：“你不是一直想辞职吗，这不，辞了职干嘛不高兴呢？”继成说不上来，反正失落感压迫着她的心脏，叫他心情没法豁然开朗。

    几天以后，面对梅磊，继成显得冷淡。梅磊已不是从前的梅磊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娇滴滴，好像可以模仿港台话。

    梅磊说：“你辞职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继成笑笑，似乎也是对梅磊暗示我对你厌恶了，他说：“没必要，你现在春风得意，不想因为我而毁了你平步青云的大好时机。”

    梅磊听出继成话里带刺，他说：“你变了，变得我看不懂了。”

    继成心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我还是从前的我，而你，变得我不认识了。

    他说：“算了吧，什么变不变，再变能变出什么样子？”

    这次见面，继成话不多，，梅磊问什么他说什么，就想回答问题，梅磊感觉到继成冷淡自己，但是他依然不舍提出分手两个字。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月。

    敬小敏每天看着继成在家里晃来晃去，不敢说，心里憋着许多话，时间久了，她的病复发了。

    家里本来还算安静，敬小敏旧病复发再无宁静之日。

    古人说久病无孝子。继成想到这句话时，心情相当浮躁。敬小敏没病时，百般呵护她，就像老鸟呵护小鸟一般无微不至，可是一旦病了，她似乎变成了六亲不认的魔鬼了。

    通常在敬小敏面前，继成是一副强硬的态势，其实他本不想装作这么强硬，然而看见敬小敏没完没了骂他，他就会情不自禁强硬。他也想变成魔鬼把敬小敏比下去，他想错了，魔鬼是不惧怕魔鬼的。有时候实在忍无可忍，他强行将敬小敏关进房间，自己倒也没躲清净，要么在客厅瞎想，想象未来自己还是在路边乞讨，还是推着三轮车在路边吆喝卖红薯；要么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质问谁不确定，为什么像孙木这样的人不进监狱偏偏把我爸爸关进监狱呢。

    去监狱看望张友良，他瘦了很多，双手粗糙而不满裂纹，就像哥窑烧出来的陶瓷。继成满脸沮丧，张友良虽然生在监狱可是性格变得开朗许多，看见继成满脸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