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年后，蓝浦镇。

    蓝浦镇也临近琴瑟江，隶属东阳郡青琐县，与水玉镇相邻。话说此镇的曲江处有个江龙帮，专门经营粮船生意，也对过往载人运货船只进行收费保护。江龙帮帮主的名字不论是从字面看还是念起来都很怪——田飞鱼，顾名思义，令人想到田间的飞鱼。

    其实他相貌端正，也没生有鼓泡眼和厚而撅的“鱼唇”，倒是他凫水弄潮的功夫不错，的确堪比飞鱼。

    幸好他两个孩子的名字取得还可以，其一名田星星，可以令人联想到立在田间仰望夜空的星星，很宁静惬意；另一名田家乐，亦很有农家淳朴生活的自然情趣。

    行人若是绕过蓝浦镇的横塘路，来到洗心池畔的庭芳林园与一干遛鸟闲人赌鸟的歌喉优劣，倘若鸟主人有心要赌，输了的要提供一个画眉爱食的浆果。听斗鸟爱好者们说，江龙帮星少主养的画眉“阿猛”经常获胜。

    据江龙帮知情人士透露，少主田星星其实是个假小子。又据极少数知情人透露，田星星只是田飞鱼的养女，本是其故人常麓山的女儿，因父母意外早亡，幼年时辗转被田帮主收养，改名田星星。是故田星星在四五岁前，一直不住在江龙帮总部。

    不管身世如何，田星星很讨田飞鱼喜爱，她爱四处蹦跶，喜作男装打扮，往往自称本少、星少。星星右耳垂上有颗略微凸起的小痣，她有时对人摸摸耳垂说：“本少这叫福痣。”

    田星星这年十五岁了。她的兴趣爱好广泛，爱算账攒钱，爱过赌瘾，爱潜水捉鱼，爱舞动竹篙当少林棍玩，还爱吃炒板栗水蜜桃香瓜子……

    要说她的兴趣中的特长，当属打算盘。

    自从田星星从老家搬入江龙帮后，一次无意间混入账房玩闹接触了算盘后，田帮主发现这孩子能认识简单的字，还有不错的算学天赋。星星六岁时，她的白嫩小手就拨弄着田飞鱼为她特意打造的小号铁算盘，上下珠子被拨带得一阵“霹雳巴拉”。

    别人家的孩子在摇头晃脑地诵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时，星星正在拿着《算盘口诀》，光着脚丫站在粮船船板上来回背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

    她十岁时，曾协助生病的江龙帮的账房先生——田飞鱼的妹夫钱有余算账。进帐、出帐、统计，每一道工序她都能做到有条不紊，不过后来钱有余病好了，这项差事又转交他全权负责。

    田星星还有一个突出兴趣便是赌博，目前还停留在小赌怡情阶段。

    这个爱好，与家庭环境的熏陶分不开。

    帮主田飞鱼的赌技还可以，押宝时他擅长摇宝匣内骰子的点数，却听不出骰子的点数，所以每年赌局上基本上是“旱涝保收”。比起家父，田星星的赌技更逊一筹。她会玩斗牌、樗蒲、与斗鸟等几类，一般输赢参半。

    斗画眉与赛鸟会，星星有时会参加。

    所谓斗画眉，就是拿好斗的雄画眉鸟打架来赌博，具体操作类似斗蟋蟀。

    首先要挑好鸟，毛色要青棕， 眼珠大而鼓，眼皮厚紧，腿杆粗短、尾羽教直，不论是“打滚笼”（两只鸟进入一个鸟笼里打斗）还是“打隔丝”（两只鸟连鸟带笼门对门地贴在一起摆放，再将鸟笼上的插签抽开，只留着笼子边丝和中丝）都能取得好成绩。

    星星所养的五岁画眉“阿猛”便符合优秀斗鸟的若干条件，因为在打斗时它的眼神凶猛，扑腾啄戳勇猛，因此得名。

    赛画眉，就是比赛画眉鸟的歌喉。画眉鸟平时只有在秋季才会三五成群的出现，叫声明亮悦耳，为鸣鸟中之佼佼者，常被捕捉饲养而成为笼鸟。而赛鸟会场所不定，往往是供画眉鸟比赛歌喉的幽静山林或庭园。

    星星的另两只宝贝画眉，分别是雄画眉鸟“逗逗”和雌画眉鸟“歌美”，它们是卖鸟姑娘黎阿鹂送的，昔日有恶霸拎走装有两只百灵鸟的笼子不付钱，幸亏被田星星与同行的两个帮中弟子遇到并出手相救，迫使恶霸归还百灵鸟，还留下了赔偿的银票。

    雌画眉鸟“歌美”，星星拿它赌赛歌。它羽毛紧密，白眉细长，腿粗而且挺拔有力，唱歌胸部前俯而不后仰，头部昂起而不下望，精神饱满，歌声嘹亮，富有韵味。难得的是，它还善于仿效其他黄莺、百灵短促而优美的哨音。

    田星星提着鸟笼溜达时，常常望着宝贝画眉们朗声道：“福鸟啊福鸟，我对你们再怎么怜香惜玉都不过分！”

    ——念在星星读书不多的份上，但凡腹中有墨水的都会自行忽视“怜香惜玉”的正确涵义……不过，帮里读书人本就极少，这词汇也可以看做是星少主对原词引申拓展的巧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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