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站满了二中晨练的住校生,在等候新来的苟校长亲自点名。高校长贪财好色的性格使他上下没人缘儿——文教局点名批评他,走在街上被人砸了汽车,伤愈后调到文教局干他的职员去了。新来的校长长得很凶,尤其是那对凸兀的高颧骨,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志于烧出二中的弊端,把这所臭名远扬的国办中学办好。他曾被熟悉他的人称作智多星,他有许多新招数等待实施签证。他手托名册,从高中班向低年级点名,点齐人数,就放一个班围着操场跑步。
孙楠走后,班里一个学习好的女生升任班长。她见班里少了佟亮宿舍的几个男生,赶忙跟校长报告说名册拿错了要去换回来。校长见是个其貌不扬,小声说话的女生就放松了警惕,说去吧。她一路疾跑来到男宿四楼,砸响了宿舍门。
狼狈不堪的男生们拿出军训时的速度穿衣洗漱。昨晚有个男生过生日,几个家伙本来因为孙楠的不辞而别还在伤心难过,趁此机会在宿舍里喝了些啤酒,直到凌晨还死狗一样瘫在床上。
佟亮他们来到操场上时,校长刚好点完初三的名,正接过女班长手里的名册。他们无声无息溶入队列,被校长怒呵一声,又都缩回到一旁去。苟校长点过名,招呼初二五班其他同学说你们可以开始跑步了。校长理也不理佟亮他们,又去给初一学生点名了。
七个男生傻瓜似地呆立在操场中央,眼巴巴望着涌动的长蛇首尾相连地咬合在一起。那是一个多么朝气蓬勃的呼啦圈啊,曾经我们也是其中的一节,可如今被孤立一旁,而它仍是那么完美地充满生机。孔龙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大声问苟校长:
“校长,我们可以跟着跑吗?”
校长瞪他一眼,没说话。
女班长也鼓足勇气呐呐央求:“校长,让他们也跑操呗。”她离开长蛇阵,在校长面前原地跑步走。
那位校园首长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他充耳未闻也就罢了,偏偏又从衣兜里摸出哨子来,冲哨眼儿吹口气,看看没有堵着的异物或隐藏的灰尘之类,才用力吹出拖着长音儿的一、二、一。欢快的哨声,鞭子般抽打在男生们心上。佟亮先是勾了头,他失望地自言自语道:
“这下完蛋啦。有把儿的烧饼递给了人家,擎着挨啃吧。”
这时,班主任王骑着自行车来到操场上。孔龙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向她认错求饶:
“王老师,我们错了。为了给班级争荣誉,昨晚回宿舍后,我们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开夜车学习,早晨起晚了……”
校长走过来打断孔龙的话,对王说:
“你们班男生集体迟到十分钟,少跑了两圈儿,你看着办吧。”
王在教训了众弟子几句后,讨好地跟在校长屁股后头问:“您看怎么办好呢?”
校长肯定:“跑校呗。只准骑自行车,不许坐公共车或是打的。如果作弊,严惩不怠。”
完喽,金口一开,皇上二大爷也难挽回了。男生们心情越加沉重起来。巴望王能求个情,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七个人统统请来家长,教学楼四楼的楼道里,挤满犯错的学生及其养不教父之过的家长,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场面。
家长们从办公室出来,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们受训后窝了一肚子火儿无处发泄,把羞辱自责化作能源,用满腔怒火变本加厉焚烧着自己的骨肉。几个挨了打的学生嘤嘤哭起来。
顺哥也来了。王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敢冲他发火,只说校长逮着的,并且下了死令,做老师的也爱莫能助。跑校就跑校吧,反正您也有方便车,拉到门口远远搁下,校长抓不着也就平安无事了。佟花顺理解王的难处,从心里赞成她的爱心建议,说了声谢谢。
从办公室出来,父子二人有说有笑来到窗下孔龙母子跟前。佟亮打招呼:
“阿姨好!”
孔龙母亲说:“嗨!孔龙这么不争气,阿姨好从何来呀。”
佟亮说:“这算什么不争气?跑就跑呗。孔龙道儿远,让我爸开车接送一下。”他回头拍着父亲的肩头问:“没问题吧老爸?”
佟花顺爽快答道:“没问题。孩子两周跑校期间,我包接包送。您就放心吧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