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昌达没有想错，那袋子的确是刘书记送去的。

    刘书记把东西放在门外之后，就匆匆忙忙地下山去了。他要赶到杨岭镇去。他要去问问王小芳，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到了杨岭镇，刘书记没有直接去公社找他的儿子刘新民，而是去了杨岭中学。他已经打听到，公社宣传队住在中学里。他要去见王小芳，看看这边有什么动静。

    刘书记走进了杨岭中学，看到了王小芳和一伙女孩子，正在一间教室里排练文艺节目，刘书记就在外面等着。这时，他看到了学校操场上有一个女人蹲在地下拔草，头上包着一条蓝色的头巾。操场旁边的那棵大梧桐树下，坐着两个拿红缨枪的红卫兵，在看着那个拔草的女人。

    刘书记知道，那个拔草的女人就是王小月。不知什么时候，王小月也抬起头来，看到了刘书记。刘书记很想过去和她打个招呼，或者是说上两句话，但是，他没有过去，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王小月也停了下来，手里还捏着几根草，也就那样远远地望着刘书记。

    这时，树底下的那两个红卫兵好像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个就对王小月大声呵斥着，王小月，你又在偷懒是不是？看晚上不斗死你！还不赶快好好改造！

    另一个发现站在操场边上的刘书记，就马上走了过来，对刘书记大声说，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在干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赶快走开！走走走！

    刘书记看了他一眼说，红卫兵同志，我在等个人。

    等人？等什么人？这里是你等人的地方吗？还不赶快走开，就把你抓起来，也让你去好好改造改造，你信不信？红卫兵说。

    刘书记说，我信，我信。

    那个红卫兵又说，你信你还赶快走。要我们动手是不是？

    刘书记说，不是，是我要等的人还没有出来。就让我再等一会儿吧。

    红卫兵生气了。你这老东西，还有理是不是？

    刘书记说，红卫兵同志，你怎么骂人呢？我可不是老东西，我是老人家啊！我怎么成了老东西呢！你家里的父母也是老东西吗？

    红卫兵真的生气了，嘿，还真来劲了是不是？还敢骂的父母。你不是老东西你是什么？你就是老东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难道伟大领袖毛主席也说错了？你就是老东西！

    我不是老东西！刘书记也生气了，大声说，我看你才是东西，连你的父母也是东西，都是两个怪东西，才生了你这个不懂礼貌没有教养的坏东西！

    刘书记的话，真让这两个红卫兵大开眼界了。以前从来是他们骂别人，从来没有人敢顶嘴。这下倒好，这个老东西不但敢顶嘴，还敢骂人，这不是反了天吗！他们就提着红缨枪跑了过来，要抓刘书记。王小月一见，就跑了过来大声说，你们不能乱来，他是刘司令的父亲。

    刘书记说，小月，没你的事，我今天倒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坏东西！

    两个红卫兵一听说是刘司令的父亲，根本就不相信，一边跑，一边说，简直是反革命，还敢冒充记刘司令的父亲。看我们不打断你的狗腿！

    他们闯到刘书记跟前，举起手中的红缨枪就打了下来。这时，王小月也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了，拦在记书记的前面，用身子护着他，结果被一杆红缨枪打倒在地，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染湿了她的蓝头巾。王小月马上又爬起来，抱住了那个红卫兵，另一个红卫兵也吓傻了。刘书记一见，马上跑过去拉开了王小月，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捂着她的头，大声对那两个红卫兵说，马上给我找医生来！看把人打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他们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宣传队排练的那些人听到了，就纷纷跑了出来。王小芳一看到刘书记，先是一脸的惊讶，后来看到了王小月头上在流血，就马上叫人去找校医，自己和刘书记一起，紧紧地抱着王小月的头。她真不知道王小月是怎么伤的，怎么会在刘书记的怀里？王小芳就大声问，大伯，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此时，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刘书记怎么来了？是不是马昌达那边出了事，让人给发现了。

    旁边那个红卫兵见王小芳也在抱着王小月，知道今天的事情有麻烦，就小声地说，王老师，是……是我不小心。

    王小月指着那个红卫兵有气无力地说，是他要打刘大伯，让我给挡了一下。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

    王小芳也不好多说，就说，小月，没事的，会有人找他算账。

    校医来了，给王小月包扎了一下，王小芳就和刘书记扶着王小月，把她送到她住的地方去了。这时，王小芳又问了一句，刘大伯，你怎么来了？

    刘书记说，先扶小月去休息吧。我是来找你的。

    把王小月安顿好了，王小芳就把刘书记拉到门外，低声地说，大伯，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到那边去坐坐。他们边走边说，来到了一间空教室里，王小芳让刘书记坐下来。

    刘书记说，没有。没有什么事。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来想问问你，这事该怎么办？后面怎么做，你想好了没有？长期下去，总有一天会发现的。每年春节以后都要搞植树造林，今年不晓得搞不搞。如果一搞，那里就……

    王小芳说，我知道。大伯，他的伤怎样，好些没有？

    刘书记说，我看没有大事。今天我又送了点吃的过去。我去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他还在睡觉，我就没有叫醒他，下山后就到这里来了，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来。王小月也是太可怜了，住在这样的一个破地方。

    刘书记叹了口气，又在抽烟。

    王小芳说，大伯，小月姐的事我会照应的，马昌达那边就要你多费心了。

    刘书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王小芳，那个浑小子知道这件是？昨天你说他知道这件事，我看你是在骗我。他要是知道了会这么自在？

    王小芳看着刘书记，好久没有做声。她当然知道，刘书记说的那个浑小子就是指他的儿子刘新民。想到这里，王小芳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昨天晚上的那种奇耻大辱，真是让她终生难忘。

    刘书记说，你怎么啦？你哭什么？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王小芳忍住了泪，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知道。

    那他为什么没有动作？刘书记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望着王小芳的脸说，你怎么哭了，小芳？是不是……是不是他……肯定是。那个浑小子！他知道马昌达在湖山村，又不去抓他，肯定是他欺负了你。小芳，你说是不是？

    王小芳抬走头来，望着刘书记的眼睛，红着脸说，大伯，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救马老师，我在和刘新民在做一笔生意啊……

    王小芳痛哭起来。

    刘书记一见，连忙说，小芳，别哭了。你告诉我，生意？什么生意？难道是他真的欺负你了？

    王小芳说，是。

    这个混账的东西，欺负到你头上来了！看我不去打死他！刘书记说着，就站起来，要去找刘新民算账。

    王小芳连忙一把拉住了刘书记，然后就哽咽地说，大伯，我不哭了，你也不要生气。只要他不去找马昌达的麻烦，能让他在湖山村过几天自在日子，能把伤养好，我受欺负也就值得。是我愿意的，是我贱，是我不要脸，你不要怪他。大伯，真的不要怪他。说着，王小芳就伏在刘书记的怀里又哭了起来，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刘书记看到王小芳这种样子，心里也非常难受。尽管伤害她的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刘书记却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