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这天在东岳庙一带宿营后，王参谋领着一位全副武装英气勃勃的年青人来到赵昆仑面前，来人自称是晋西支队司令部警卫营长，奉他们陈司令员的命令有请几位友军游击战专家赴晋西支队一叙。原来，八路军总部已把友军考察团来的消息通报给了各支参战部队，要求他们尽可能为考察团提供方便，做好辖区内迎接与护送工作。

    据警卫营长说，命令由八路军总部左参谋长亲自签发，在命令里特别强调了做好接待工作的意义，考察团不仅代表了五大战区上百万参战将士，更代表了正面战场上千万抗战军民；各接待部队也要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多向友军学习阵地战、防御战相关作战战法。

    一行人到达设在下堡村司令部的时候，陈司令还特地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司令部全体人员列队欢迎，这让王浩等人很是感动，公推了赵昆仑致感谢词，赵昆仑思量了一会，说道：“日本人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东三省那年，自己只知道带着女儿过自己的小日子；淞沪会战的时候，上海打得惊天动地，自己作为商人响应国家号召，踊跃捐款支援前线；那会儿压根想不到需要自己上战场打鬼子，心里说这些都是军人的事。南京沦陷后，数十万手无寸铁的人被残杀，自己和女儿躲在西方人出于人道设立的安全区才苟活下来，从那时起，自己才开始意识到，抗日绝对不仅仅只是军人的事，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份，否则，就要亡国灭种！从那时开始，我与我的前半生画了一个句号。带着对女儿的思念，跟着从安全区脱险逃出的中央教导总队的张营长，西行投了国军，陆续参加了武汉保卫战和长沙保卫战，仗打得不多，但是和兄弟们一起杀的鬼子估计不下三千人了！我曾承诺女儿多杀鬼子为死难的家乡父老报仇，这一直是我想打仗杀鬼子的动力，好多次我都想，即使现在死了，我也无愧于做一个中国人了。这次有幸能到敌后来看看，一路走过来，看到因为日军频繁扫荡制造的多个无人区，看到被烧毁的房屋、被抛弃的家园、被荒废的农田；看到许许多多长满草的和只见土还未长草的明显是新立的坟头，看着一旁为他们发丧的亲人痛苦不堪，心里就如刀绞般疼痛，鬼子只要还在我们的土地上一天，我就没有权利去满足、去休息、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说大了，中国还得靠我们这些爷们来保卫，老百姓还得靠我们这些军人来保护！说小了，女儿还等着我去找她，我还要守着女儿过完后半辈子，有朝一日还要做爷爷，和孙子讲讲打鬼子的事，所以我都不敢死，我要活着看到小日本投降滚蛋！”

    陈司令带头拍响的掌声引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不少人原本还有些瞧不起这些国军将领，在他们的脑子里，日本人一来，国军就逃跑了，留下偌大的华北，八路军来了，这才收复了失地，建立起了大大小小几十块抗日根据地，老百姓也才能重新过日子，从全国来看，抗战开始后，国军也是一败再败，丢城失地，蒋介石更是躲到大西南四川重庆去了，这样的国军确实太丢人了！

    今天，有一个国军将领现身说法，这才让很多人明白，国军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们也在为国家而战，眼前的中年人放弃了以前的生活，选择了去战斗，这就是好样的！又听说是一支能杀鬼子的部队长官，从心底就感到佩服；再从话里随时流露出来的爱女思女情怀，让大家对这么一位既是父亲、更是一位抗日将领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国军上校充满好感。

    赵昆仑对着大家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继续说道：“我听王参谋介绍了贵部的一些基本情况，当时我就想，这是一支很了不起的部队！为什么呢？一是在敌后，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前两年，国军也曾经有不少在敌后坚持作战的部队，可惜要么陆续被日本人消灭了，要么就撤回去了，现在坚持下来的几乎没有了。二是你们不仅存在下来，而且兵强马壮，看你们的武器就知道你们打了不少胜仗，手中的家伙清一色都是日本货，我也是游击支队的队长，我自忖我的部队就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缺吃少穿了，一个报告向上级要，哪里想到向敌人要呢？跟你们一比，我心里的那点打鬼子的得意都变成了惭愧呀！”

    他的一番话又赢得了一片掌声，和国军相比，八路军确实太困难了，就弹药补给来说，主要来源自然是上级发放，这支脱胎于第115师的部队人人都知道，自从平型关大捷开始，每次打完仗清点缴获都不要指望日军会留下多少弹药，该死的鬼子每次几乎都要把弹药打光为止，所以手中清一色三八大盖好办，要想和鬼子一样单兵拥有两百发子弹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很多时候八路军战士人均携带只有数发子弹，战斗打响后子弹一旦打光要么撤退、要么冲上去拼刺刀。

    在陈司令走马上任晋西支队司令之初，他曾命人粗略统计过，得出的结论是，晋西支队成立后一年多，损坏的枪支，是缴获的两倍，而损失的弹药，则是缴获的30余倍。他这个司令一来就要忙兵工厂建设，这既是遵照中央指示精神办事，也是现实迫切需要所致。兵工建设需要大量技术人才，总部支援了一批，自己再培养一批，平时兵工厂主要以生产弹药为主，枪械为辅，在每次战役前就集中力量修理枪械、翻造子弹、特别是大量生产手榴弹、地雷等，至于集中力量制造步枪、机枪、炮等进步武器，那只能想想，按照有些领导的说法，谁想那么做就是脑袋被驴踢了，将来一定是要吃大亏的。

    有了本钱，才能做生意。正是狠抓了兵工厂建设，晋西支队才有本钱打仗、打大仗。靠缴获翻新了武器，也靠有限的弹药缴获仿照了不少步马枪弹、驳壳弹、轻重机枪弹、手枪弹和迫击炮弹。至于来自总部的也很有限，靠阎锡山的二战区拨付则少得可怜，不过据说最近有一批苏式武器会优先装备给各根据地一线主力部队，他打算组建一支最具攻坚力的特战部队，这批先进武器来得可算正是时候。

    “我们这次来，就是向你们学习取经的，不仅要学习你们灵活的作战战法，卓越的战术指挥，更要学习你们顽强的作战意志和克服困难的坚定决心！”赵昆仑最后的结语打断了陈司令的遐想，一阵更热烈的掌声过后，他邀请一行人步入司令部做进一步交流。

    在司令部的桌子上，早已备好了枣、葡萄、梨等山西当地特色干鲜果，王浩也不客气，拿起梨就啃，满嘴梨汁，差点呛住，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昆仑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葡萄前，一边吟诵诗句：“赛过荔枝三百颗，大宛风味汉家烟！”一边拎起一大串，其他几个见了想抢，赵昆仑作势已放到嘴边，大家见了，又是一阵大笑，陈司令介绍说，这是地道的山西“葡乡”清徐特产葡萄，粒大、色艳、肉厚、味甜！每年7月上市，一直可以吃到入秋。

    大家一吃，果然甘甜无比，纷纷赞赏起来，有人问起赵昆仑刚才吟诵的诗句，赵昆仑将手中的葡萄都吃进嘴里，吐完皮后又摸摸肚子，一副陶醉模样，这才解释道：“葡萄原产自西域，也就是今天新疆及新疆以西的中亚地区，2000多年前由汉代张骞通西域后才传入中原，史书上早就有‘葡萄自西域来’的说法，后经历代精心种植培育，葡萄品种越发丰富，口感愈加甘甜，每年夏天，葡萄熟了，人们可以恣意尝鲜，那爽脆鲜滑多汁的果肉，那甜蜜的果香，那诱人的色泽，你自然就会和清代诗人萧雄有葡萄赛过荔枝的同感。”

    赵昆仑的一番话引发了大家一阵感慨，很快就把一大盆葡萄吃完了，枣子和梨却还有不少，看着大家意犹未尽，陈司令命人再多拿一些葡萄上来，务必让客人吃个够，几个国军上校反倒不好意思了，陈司令见了，毫不在意，叫大家尽管吃饱，直到大家都捧着肚子了，他才说，从去年夏天开始，清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