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在利多早已恢复了平静的小酒馆里，赵昆仑和秋月有这么一场对话。

    赵昆仑：假如让你交出财产，你愿意吗？

    秋月：如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愿意。

    秋月：那你呢？

    赵昆仑：关键是我交出财产后，我怎么办？我不是战犯，战犯无需考虑这个问题；我作为商人，只会经商，你把我变成农民还是工人？

    秋月忍住笑：农民好，我跟你一起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天天都可以感受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好意境。

    赵昆仑：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此非我愿。

    秋月假装一本正经：那就做工人，我在家里烧好饭等着你回来，晚上还可以手搀手去散步。

    赵昆仑：可是操作机器我又不会，何况你看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干得动吗？

    秋月想笑：那你想干什么？

    赵昆仑：我可以教书，可以写写回忆录，反正我想留在城市，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秋月：那还不容易？相信这个要求没有那个政权会满足不了！

    赵昆仑反问：赵秋月女士，你愿意你的生活因为政治原因完全被改变吗？

    秋月：生活是生活，政治归政治，这是两码事呀，我当然不愿意！

    赵昆仑：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当初中共在井冈山的尝试后来发展到了延安，现在就要在全中国推广了，算是一场伟大的社会改良试验吧，我希望能够成功！

    秋月：我听你讲过，中共在井冈山开展土地革命，把土地分给农民，农民踊跃参加红军，红军壮大后巩固了根据地，这样的良性循环就导致了“星火燎原”的局面出现。现在全中国都可以这么做呀，不是一样可以良性循环吗？

    赵昆仑点点头：确实如此，到了延安时代，因为是抗日时期，所以要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如此可以更大范围地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从而为坚持抗战创造了条件。这些成功的实践必然坚定中共的决心，全国一旦解放，大力推广这种模式也就顺理成章。

    秋月：那我们怎么办呢？回国吗？

    赵昆仑不置可否。他的思想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了福建沿海。金门，注定是国共双方在新形势下的一场较量，国民党败了，金门以及背后的台湾都有可能走财产公有制的道路，孙立人以及他背后的“党国”命运都会发生永远的改变……

    其实何止赵昆仑，几乎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自百万解放军渡过长江后，划江而治已成为笑谈，解放军摧枯拉朽，横扫大半个中国，已经势不可挡。

    现在唯一能挡住解放军的恐怕就剩下这一湾浅浅的海峡了，而作为预演，距离厦门10公里还不到的金门就成为大家首先关注的目标，金门之战注定要载入史册。

    1949年6月以前，国民党军还尚未在金门岛上设防，这个小岛当时几乎不为人知。直到6月中旬，一支军队开来，岛上才开始构筑工事，铺设通信线路。

    8月起，随着福建战事的发展，国民党军开始逐渐增强金门防御。9月3日，国民党青年军第80军之第201师师部及第601、602团、战车第三团担任金门防务。其中第201师由师长郑果指挥，在台湾由孙立人训练后，担任起金门第一线的防务。后又增派胡琏的第十二兵团加强防守力量。

    解放军进攻部队为第十兵团下二十八军的三个团，共九千余人。10月15日人民解放军解放广州，10月17日厦门解放，25日凌晨1点30分人民解放军开始登陆金门，金门战役打响。

    事后，赵昆仑看到了孙立人从郑果那里拿到的一本战地日记，上面详细记载了这场在解放战争后期已经非常少见的惨烈战役。

    10月24日

    晚上九时，据大陆潜伏特工发来电报称，共军第一梯次28军82师的244团、28军84师的251团、29军85师的253团和28军82师的246团一个营分别在澳头、大嶝、莲河登船完毕，眼见他们扬帆远去，中共高级将领在岸上送别，并未随船出战。据指挥部分析，共军部队有可能在金门中央地带登陆，采取中路突击战法，将金门一分为二。我国军一线部队1。5万人已经严阵以待。

    10月25日

    因潮流原因，共军并未于原登陆地点登陆，凌晨一时半抵达垄口、后沙、古宁头一带。为了掩护登陆，共军炮兵此时开始从大、小嶝炮击金门西园、观音亭山、古宁头等地，但隔岸炮击火力与效果毕竟有限。后经查明，共军第一批上岸部队为10个建制营，上岸后，建制一度异常混乱，不能进行有组织之整体战斗。但仍能各自为战，稍事整顿后即开始突击前进。

    最先在垄口登陆的为共军244团，该团趁夜色一度袭占乳山，天亮时遭国军装甲部队反击，损失惨重退败而去。251团在古宁头登陆，253团在在湖尾登陆，均突破我一线防线。

    国军在战斗打响后最成功之处，就是抓住共军不熟悉潮汐涨退的关系，抢滩船只全部因为退潮陷于沙滩上动弹不得的良机，国军出动海军扫雷202与南安二艇于三时左右在古宁头西北海面，猛烈轰击搁浅的共军船只和留守部分军队。天亮后一百多艘共军船只无一返回，共军第二梯次援军只能隔海望洋兴叹。

    在湖尾登陆的共军253团占领观音山和湖尾高地，到中午时分被迫撤退。共军251团固守林厝，被国军14师和118师强力反攻，14师上校团长李光前端起刺刀亲自冲锋，但他的士兵均伏地不前，只有他一个人冲了几步即不幸阵亡。李光前，湖南平江人，中央军校16期毕业，曾在抗战戡乱年代屡次建功。

    10月26日

    凌晨，共军第二批部队登岛。由246团团长孙玉秀率该团的两个连共300多人，以及29军87师259团的两个连组成；246团在湖尾登陆；后两个连在古宁头登陆。246团的两连，天亮时突破包围，在古宁头和据守该地的共军会合。

    清晨六时三十分，国军第18军军长高魁元指挥反击，118师从浦头以北海岸线向林厝攻击。共军据国军遗弃之永久工事还击，战况空前激烈。九时多，出动空军轮番轰炸扫射。共军采取巷战，双方战况惨烈，十一时，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罗卓英偕第十二兵团司令官胡琏到达金门战场，胡琏接手指挥。

    胡琏与高魁元亲临前敌，冒着枪炮给官兵打气。胡琏长官对着大家说：忘了双堆集的耻辱吗？又拿出酒和烧鸡亲自喂负伤的士兵吃。国民党军再次冲锋。高地上守军其实只剩下共军一名教导员和一名指导员，其余均牺牲。两人知道胜利无望，同时举枪自杀。十二时国民党军攻下林厝，十五时拿下南山。

    该日午夜时分，共军弹尽粮绝，突围到海边，一千三百余人困在古宁头以北断崖下沙滩。

    10月27日

    清晨开始国军开始猛攻，击毙四百余人，其余投降。团长孙云秀，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射出最后几颗子弹，剩下的一颗向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饮弹自尽后，尸体兀自屹立不倒。上午十时，古宁头战役正式结束。另该日凌晨三时尚有共军第259团约三十余人，疑与大部队失散，乘汽艇一艘到达古宁头北侧海岸，登陆后即为国军所俘。

    该役，共军登陆部队合计9086人，其中船工、民夫约350人。解放军登陆部队大部牺牲，幸存投降者仅3，900余人，其中营长6人、连长5人、指战员1人，大部被送至台中干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