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彦的二儿子肇良少时就异常聪明,当年因为家里穷,就在种地之余做些小买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手艺,竟然鼓动一家人一起做蜡烛卖。你还别说,生意还很是不错,附近乡里都跑来买,倒让当时张家成了远近的知名户。
15岁那年,他一个人跑到镇江进货,做蜡烛需要一种皮油,他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镇江的皮油质量高价格却不高,他就带着钱兴冲冲一个人去了,人家老板很佩服他一个人做生意的勇气,特地帮他备好货送到码头边的船上,嘱咐他一路小心看护,才挥手和他告别。
可惜,就这么一个有着经商前途的小伙子到了18岁那年,却因为一场飞来横祸送了命。
张邦彦讲到这里,眼泪早已打湿了前襟。
也就是去年,乡里搞水利建设,把不少池塘水都快抽干了,肇良就下河摸鱼,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当时腿就肿起来了,送到县里的人民医院一看,也说不清具体是中了什么毒,开了药就让回家按时服用。结果却不见好,伤口还溃烂,最后医生说要植皮,这不,老三肇君还把自己腿上的一块皮移植给了老二,结果依旧不见好,赵昆仑他们一家人来村子前不久,老二就过世了。
一番话让赵昆仑和秋月很是诧异,也为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感到悲痛。
“听起来,应该是被水蛇之类的生物咬伤了,然后细菌感染,想来断不会送命的,何况是县里的人民医院治疗的,好歹也算十里八乡最大的医院了,竟然连这个都瞧不好?”秋月对当地的医疗条件忧心忡忡。
虽然买不了土地,但是老赵夫妇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他们和秋月私下商量,打算长住下来,也想买一套像张秋生老宅那样的古屋住住,睡在里面特别惬意,秋月的母亲长期失眠的毛病竟然不知不觉就好了,老两口感慨好久都没睡得这么香甜了。
秋月感到为难,丈夫有事业要做;现在二老要在这里定居下来,医疗条件又让人放心不了,自己怎么办呢?
就在秋月胡思乱想之际,邦彦已经告辞出去了,临走前,他告诉小国强,过几天两个哥哥就从县里放假回来了,到时候带着他到处玩。赵昆仑和小国强带着感谢送客人出门。
几日后,果然来了两个少年,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三四岁,像极了两兄弟,都是懂礼貌热情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喜欢。小国强找到了玩伴,欢呼一声就跟着他们去了。
两个读书的孩子是因为国庆节放假的缘故回来的,也就三天时间,回县中读书的时候小国强很是羡慕,他也想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去,赵昆仑夫妇准备和韩西湖夫妇商量,也让小国强早日上学。
其实,在香港的三年多来,秋月一边继续收集资料完成史迪威将军的传记,一边教小国强英语,最近赵昆仑建议他教些三字经、千字文等古代传统文化,小国强学得倒也认真勤奋。可是毕竟孩童习性,看着同龄人到学校上学,心里自然也是极羡慕的。
和韩西湖夫妇商量的结果是暂时还不能让孩子上学,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也怕小国强的口吃被人嘲笑,反倒影响接下来的治疗。秋月自然舍不得放小国强走,做出保证要多教教小国强,反倒让韩西湖一家觉得惭愧,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疏忽了教育,反倒让赵昆仑一家忙碌,实在过意不去。赵昆仑说和小国强投缘,秋月埋怨晓花见外,好歹自己也是小国强的妈妈,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最后大家都不说客气话了,而内心里都感到了温暖。
国强朗诵了一段诗歌,赢得了满堂的喝彩,激动得脸都红了。
击 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赵昆仑感激的看了一眼秋月,他知道,这是秋月看到他常常思念张弘毅,特地让国强学习朗诵的一首典型的战争诗,是《诗经》国风里的一首,全诗共五章:前三章征人自叙出征情景,承接绵密,已经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后两章描写战士间的互相勉励、同生共死,令人感动。此诗描写士卒长期征战之悲,无以复加。其中,描写战士感情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后世主要被用来形容夫妻情深。
鼓儿啊,擂得冬冬响,
踊跃地拿起那刀枪。
家里人或者搬土、或者修理城池,
我一人随着部队到了前方!
赵昆仑听了第一段眼泪就下来了,当初自己不也是告别了女儿,一个人出发了吗?张弘毅也是这样,留下家人在故乡,一个人上了战场,好在两兄弟结识了,还有个伴。
跟随着统帅孙子仲,
平定了南方的陈与宋,
却不放我回家去,
愁得我呀真心痛!
秋月还真有心,害怕小国强弄不懂古诗的意思,特地翻译成现代诗歌,这样就好懂多了,此刻小国强越背越铿锵。
哪儿住下又留下,
哪儿失掉了爱马?
哪儿又能找到它?
在那树林的底下!
生呀死呀又离别,
我和你来盟誓约。
紧紧握着你的手,
和你偕老到白头!
哎呦,这样的离别,
我们不能一起生活,
哎呦,这样的远走,
我们不能偕老到白头!
“兄弟呀”,赵昆仑在内心深处呼喊,“我们不能一起偕老,那就死后九泉下相见,到那时,再邀约一帮子兄弟,还打小日本!”
赵昆仑决定,尽快到张弘毅的老家去一趟,慰问他的家人,还要在他的坟前缅怀祭奠。
当家人张兴诚觉得这是件好事情,更是件大事情,就想自己亲自陪着走一趟,并让他大儿子、二儿子也一起去张纲。
在一个周日的早晨,赵昆仑租来的大客车载着几家人一起出发了。事前,通过电话已经联系好了,对方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他们到了。
溧水到扬州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从扬州往东再开三十里地就是张纲。张弘毅的老家在张纲乡下蒋家庄。
大客车只能开到庄外十里处的七号桥,一行人要沿着泥路走进去,好在做了必要的准备,大家扶老携幼往前走,走到半路,一群人就迎了过来,张兴诚一看,依稀记得是以前见过面的国开大儿子兴存,看上去大约60来岁,张弘毅叫兴业,是兴存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晨九点多钟,一行人先不忙进家絮叨,直奔张家祖坟,穿过一大片竹林,在一条小河边,静静的坐落着几十座坟茔。
张弘毅的幕只是衣冠冢,离开家的时候意气风发,等回来的却是一纸国军将领阵亡通知书和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象征性的一点抚恤金……
张家人悲痛之余,将张兴业留在老家的遗物统统葬在了墓里,并把他的坟茔安置在最东面——朝着日本国的方向。
“金陵多遗恨,武汉少笑谈,长沙城下众志成城驱虎豹;三十初离家,四十始杀敌,百年之后再展英姿斩阎罗。”赵昆仑将自己亲自书写的挽联恭恭敬敬地放置在坟前。
小国强的声音响起,跪在坟前叩拜的赵昆仑泪流满面,“兄弟,安息吧!让小国强给你背一首诗,赞美大叔打猎,驰马射箭,控纵自如……你小子可别得意,小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