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降临了,秦家弯沉浸在一片安祥中。
房世杰经历了几天来的事,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原先和小翠相好给他带来的无限激动和喜悦,一时间却变成一块硕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窒息。他担心他所爱的人,一个设世未深的女子整日行走于禽兽面前,说不定那一天就会遭到伤害。
夜风习习,房世杰坐在街外大槐树下的石礅上,一会低头想心思,一会抬头凝视远天争先闪亮的星星,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大黑静静的卧在房世杰的脚边,样子很安祥。
月儿爬上了树稍头,透过婆娑的树叶,影影绰绰的在房世杰眼前摇弋。
大黑忽地爬起来,一阵狂叫。
房世杰寻声细看,见远处闪动着一个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大黑紧紧盯着闪动的身影,嘴里发出阵阵的“呜呜”声。房世杰按住大黑,注视着由远而近的身影。
月影下,房世杰看见是一个女子娇美的身影,随着夜风,如一个舞蹈者。
“谁?”房世杰有些警觉地问,他惊异此时会有什么样的女子敢独自走夜路。
来人似乎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接着就听到说话声:“是房三哥吗?”
“你是柳儿?”房世杰感觉象自家柳儿的声音。
“我是柳儿啊!”
是柳儿回来了。
房世杰一听是柳儿,原先的焦虑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欣喜地跑了过去。
大黑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欢欢地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柳儿一身学生模样打扮,齐耳短发,修长的眉毛下有一双黑而晶亮的眼睛,隆起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她已是一个漂亮成熟的大姑娘了。
柳儿夜间突然回来,让全家人感到有些意外,但毕竟多的是惊喜。
房家几代人里,柳儿是唯一的文化人,作为有文化的女子,只恐怕在秦家弯村也是凤毛麟角了。
房老太和两个儿媳围着柳儿问长问短的,谁也没注意到看上去满脸充满喜悦和略带羞涩的柳儿,眉宇之间却隐隐约约暗藏着些许忧愁和焦虑。
花腊梅和田秀姑跟柳儿絮叨了一阵子,先后回屋睡去了。
柳儿和衣睡在娘的身边,胡乱想些心思,渐渐地在疲倦中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房世英见田秀姑已下炕收拾屋子,就支起身子说:“去,把柳儿叫过来。”
柳儿也早早起来帮娘收拾屋子,见二嫂过来唤她,就放下了手里的活。
“你到娘屋里呆会,我有话问柳儿。”房世英见田秀姑和柳儿进来了,示意田秀姑说。
柳儿有些莫名地看着二嫂出去了,见二哥一脸严肃,就坐在炕沿上,说:“二哥,啥事?”
房世英沉默了好一会,看了眼柳儿显得天真无暇的脸,缓缓地说:“柳儿,帮哥把扣碗桌下那个黑磁罐抱过来。”
柳儿机械地过去抱出了黑磁罐。
柳儿从黑磁罐里嗅出了一股磁鼻的旱烟味。
房世英摇晃着身子,从磁罐里的旱烟下掏出一个小册子来,递给柳儿。
柳儿疑惑地接过充满烟叶味的小册子,当她看到封面上的那几个字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哥,这册子怎么在你手里?”柳儿一脸狐疑地问。
房世英咳嗽了几声,慢慢讲起了那天的经过。
“谢天谢地!”柳儿听房世英讲完,把小册子贴在胸口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秦少宽也回来了?”房世英盯着柳儿的眼睛问。
“嗯。”柳儿轻轻点点头。
“和你一块回来的!”房世英肯定地问。
“嗯。”柳儿还是点了点头。
房世英沉默了良久,用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语气对柳儿说:“柳儿,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你做啥哥不反对,往后,一人在外的自己要多加小心,别让家里人为你担心。”
“我知道。”柳儿感激地看着二哥,不住地点着头。
“但是,哥不喜欢你和秦少宽过分的来往。”房世英话锋一转,几乎是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为啥?”柳儿有些不解地说,“革命同志不问出身,何况秦少宽和秦家其他的人不一样,是个谦谦君子。”
“不用解释,我只知道他是秦霸川的儿子,秦家的二少爷,秦家没一个好人,秦家和我们房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两家的恩怨恐怕这辈子也扯不清的。”房世英冰冷着脸,剑眉横挑,眉宇之间蕴藏着无限的伤痛和杀机。
柳儿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自小她是在二哥的威严和三哥的嬉闹下长大的,她深深地知道,违背了二哥的意愿就意味着背叛了整个家。
“人心隔肚皮,多长点心眼没害处。”房世英瞅着柳儿娇美而单薄的身子,心怀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记住了,哥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知道了。”柳儿鼻子一酸,眼泪先自下来了。
“好了,不说了。”房世英故作有所释然地笑了笑说,“我家柳儿刚回家,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二哥,你身子好些了?”柳儿拭去眼角的泪,羞涩地问。
“本来也没什么的,过几天就没事了。”房世英一脸慈爱地看着柳儿说。
“嗯。”柳儿点点头说,“二哥,我的事你就别和家里的人说。”
“二哥知道,放心吧!”房世英拍着柳儿的肩说。
柳儿满含感激的看着二哥消瘦了许多的脸颊,说:“这本册子我得带走。”
“操心些。”房世英一再叮咛。
大嫂花腊梅推门进来,笑着说:“柳儿,过来吃饭了。”
柳儿应了声,深深的看了眼房世英,说:“我去了。”
“去吧!”房世英会意的点着头说。
看着柳儿从门出去了,房世英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些天来一直押在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掏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吸起来。
房世杰端着两碗面进来,递给房世英一碗说:“哥,听说秦家二少爷也回来了。”
“嗯,知道了。”房世英接过碗放在一边,继续吸着旱烟。
“你知道了?”房世杰惊奇地说,可又觉得二哥自有他知道得理由,也就没了大惊小怪,多少年来,他清楚二哥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
“哥,狗日的秦霸川因为二少爷回来,大摆筵席呢!”房世杰吸溜着面条,满嘴吐沫星飞溅。
“你咋知道的?”房世英瞪了眼房世杰问。
“我,我刚才路过他家门口听到的。”房世杰鼓着眼睛说,生怕二哥不相信。
“你少给我惹事。”房世英又瞪了他一眼,说,“吃完饭后哪也别去,我有话和你说。”
“我又没惹事。”房世杰嘟囔句,可又怕二哥生气,憨憨地笑着开门走了。
房世英隐约感觉到自己所担心的事在房世杰身上即将要变成事实了。
吃完饭后,房家的女人们围在花腊梅的屋子里逗着小天宝,呱叨起家常来。
房世杰来到二哥屋里,坐在炕楞上,问:“哥,啥事啊?”
“着什么急!”房世英瞪了眼房世杰,问,“你和秦家的丫鬟到底咋了?”
“啥咋了?”房世杰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大嫂都跟我说了,我也多少思谋了点,你就别装傻了。”房世英不容房世杰否定地说。
“大嫂也是的,啥都跟你说,多事。”房世杰嘟囔着说。
“说吧,咋回事?”房世英追问着。
“也没什么的,就是处上了呗!”房世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处姑娘哥不反对,你也到了处姑娘的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