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宽回家后,整个大院顿时有了生气,原本因为曼黎的事给秦家大院笼罩上的阴影,似乎一刹那间散去了许多。
二少爷回来并未给秦霸川带回太多的惊喜,反倒是三姨太庄俏,一见到儿子回来,喜得拉着儿子的手端详了老半天,却又好像记起什么似的,一脸的吉祥如意。
秦少宽在母亲房里呆了好长时间,一边温和地回答着母亲关爱的问候,一边关切地询问着母亲的身体和院子里的光景。
庄俏毫无掩饰地把近来秦家所发生的一切向儿子全盘托出。
“爹咋能这样做呢!”秦少宽听后有些气愤地说。
“宽儿,你爹的事你最好不要顾问,一来儿子管不了老子的事,二来你是偏房的儿子,他不会听你的。”庄俏见儿子有些激动,连忙劝谏着儿子,生怕儿子惹出些事端来。
秦少宽默声无语的愣了会,就回自己房里歇息去了。
秦霸川当夜并没召见秦少宽,一宿阴着脸,在五姨太小桃红的伏侍下,蜷着干瘦的身子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庄俏梳洗打扮一番,一脸精神去找大太太。进得房来,庄俏见大太太坐在蒲团上,闭眼合掌,正在训经,就小心地坐在茶椅上,瞅着那几案上神情静谧却富贵端庄的狐仙像,还有那袅袅而起绕梁三匝的香烟,没敢吱声。
“不用在这等了,我已安排了管家,让他具体安排给二少爷接风,只是到时别惹老爷生气就是了。”过了好一会,大太太依然闭眼合掌说。
“是,是,谢大姐,谢大姐!”庄俏有些受宠若惊似的连忙起身致谢,可见大太太仍旧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也就不再言语,满心喜悦的走出来,急匆匆向儿子的房间走去。
庄俏上得少宽房来,见门虚掩着,推门进去,见房里并没有人,心下自是一番疑惑,思忖良久,也就退了出来。
二少爷一大早是被秦霸川叫去了。
初秋的早晨,秦家客房略显得有些凉意。秦霸川坐在中堂下面左边的椅子上,“呼噜,呼噜”地吸着水烟,一脸阴云。秦少宽坐在右边的椅子上,眉眼之间略显得有些疲惫
“少宽,这些时间你忙什么?”秦霸川吸完一袋水烟,鹰般的眼睛泛着光亮,直逼少宽。
“不忙,只是在学校做些学务罢了。”少宽抬眼看着秦霸川,平静地说。
“哦,在做学务。”秦霸川若有所思地问,“就做些学务吗?”
“是的,父亲。”少宽肯定地说。
“哄鬼,你哄鬼!”秦霸川突然站起来,一手指着少宽,睚眦而吼。
秦少宽看着父亲犀利的眼光,那光茫如同千米高空的老鹰射向地上的猎物似的,寒气逼人。他没有说什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父亲,这咋解释啊?”
“解释?还用我解释吗?”
“我不明白父亲啥意思。”
“好,我让你明白明白。我问你,白狐庙会那天,你在做啥?”
“我和朋友一起去赶庙会。”
“啥朋友?”
“我想我没必要向父亲汇报。”
“混帐东西,芙蓉楼上的传单是你撒的吧,对不对?”
“我……”
“白狐庙是你和你的同伙行刺张守义,对不对?”
“父亲,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秦少宽是你的儿子,是秦家弯秦家的子孙,可我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有着正义感的中国人。作为你的儿子,我知道孝敬父母双亲是做儿子的本分,可做为一个中国人,为了自己的国家民主富强也是我的责任。纵观历史,但凡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知道什么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所以说,我无论做什么,自信上对得起国家和民族,下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秦少宽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好啊,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你晓得晓不得,你这样蛮干会害死整个秦家人的,秦家也会因为你而家破人亡的。你口口声声说以孝道为本,难道这就是孝?这是大不孝!你是秦家最大的不肖子孙!”秦霸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父亲要是这么说,我只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儿子只有先选择国家和民族大义了。”秦少宽大义凛然地说。
“混帐东西,你简直是秦家的丧门星啊!”秦霸川听完儿子的话,气得浑身颤抖,晃着花白胡子,歇斯底里地嚎叫。
秦少宽见父亲如此,起身正要离开,只听门“哐”的一声开了,母亲庄俏声色慌张地闯了进来,便站住了。
“宽儿,你这孩子怎跟老爷讲话的,看把老爷气成什么样了。”庄俏一进来,边数落少宽,边跑上去为秦霸川抚胸捶背。
“滚开,看你生的好儿子,简直是畜生。”秦霸川胳膊一抡,把好心迎上来的庄俏推得踉跄后退几步。
“妈……”秦少宽连忙上去扶住母亲。
“我没事的,宽儿,快向老爷道个歉。”庄俏故作镇静地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带着祈求儿子的眼神又满脸谄笑地向秦霸川不住地点头。
“妈,用不着这样,我们回房去吧!”秦少宽扶持着母亲,一脸的平静。
“滚,你们都给我滚!”秦霸川气得抡动臂膀,几近疯狂。
庄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之际,见小翠搀扶着大太太进来了。管家秦旺跟在后面。
“大姐,你看……”庄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大太太。
“都下去吧,一点规矩也不懂。”大太太狠狠地瞪了庄俏一眼。
庄俏拉了秦少宽,谄笑两声走了出去。
“老爷,筵席还摆吗?”管家秦旺见三姨太和二少爷出去了,有些看风使舵地问。
“摆个屁,撤了!”秦霸川恼怒未消,鹰般的目光直射秦旺。秦旺感到不寒而栗。
“要摆!要摆!”大太太接过话音说,“秦旺,你下去安排料理你的事去。”
“是,太太。”秦旺看了眼老爷,见老爷闭着眼喘气,就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就你能多事,给这么个丧门星摆宴,他配吗?”秦霸川没好气地冲大太太说。
“老爷,你也不想想,咱秦家大院好长时间没喜庆事了,反倒是尽出些触霉头的事,让人老是感到秦家大院上空笼罩着一层不祥之气。”大太太顿了顿说,“如今二少爷回来了,不管怎样,一来你答应过三姨太,免得三姨太过后说你说话不算话,成天阴着脸闹腾,二来可以借此机会给大院冲冲喜,驱驱散落在人心中的阴晦之气,这一举两得的事,干吗不做呢!”
“畜生,简直是畜生!”秦霸川阴着脸骂着,等稍微缓了口气,又问,“少音和金山来了吗?”
“来了,刚来一会,正在二房说话呢!”大太太说。
“那就好,等酒席过后,我有话跟金山说。”秦霸川叹了口气说,眉头也渐渐舒开了些。
大太太见老爷有些平静了,就让小翠搀扶着回房了。
秦霸川坐在椅子上呆了半休,觉得有些无聊起来,就上了五姨太可儿房里。
可儿自从曼黎这事一闹腾,性情大不如以前了,整日里呆在房里,闷声不吭的,也很少再听到她唱曲了。每当暮色苍茫之后,一种莫名的恐惧就会袭上她的心头,一闭上眼睛,曼黎浑身的鞭痕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赤夜难眠。平日里,她除了晚上要应付秦霸川变着法子玩弄她外,白天里就是拖着疲惫的身子歪斜在炕上迷迷糊糊打盹。
这一天早上,可儿还没有起床,似睡非睡的缱绻在被窝里,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伙伴,以及和伙伴们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童年的记忆原本是淡出了她的记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在脑海里闪烁,就连那童年时的童谣分明也在她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