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女孩，身量还不是完全长成，沈正初几乎比她高了小半个身子。

    她站到沈正初面前，就这样仰着头看，将女儿对父亲的崇拜生生演绎成了厌恶。

    那双眼里透出来的嫌恶之气，竟让人觉得沈正初在这个女儿眼里，连一条恶狗都不如。

    沈相如就这样将这位父亲看了许久，而后轻笑一声，转回身，直接就盘腿坐到了沈天旭旁边。小手轻轻地往沈天旭手上拉去，目光轻投，落在那张俊朗的脸上，眼底瞬间就蒙了一层雾气。

    她知道，这是原主身体的自然反应，是脑子里这个傻哥哥用生命一次次保护她的全部记忆所至。

    沈天旭，她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尝尝这镇国公府嫡子的滋味，也好好看看，他们有一个多么浑蛋的爹，和一群多么恶心的亲人。

    “父亲。”沈相如轻轻开口，问他：“你说，如果我哥不是傻子，那他的生活该是什么模样？”

    沈正初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到是人群中站着的三房夫人李氏主动为她解惑：“如果天旭是个正常的孩子，那你们的娘亲就还是嫡母，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位挣抢的份？”

    这话虽难听，但却是事实。沈正初原本对这个女儿气恼得不行，可一看到沈天旭的尸体，他又觉得这十多年的耻辱终于不在了，那种兴奋就立即将气恼掩盖。

    左右如今人都死了，沈相如也就是问个假设的可能。假设而已，与她说说又何妨？

    于是，沈正初向所有在场众人，描绘了一番“沈天旭如果不是傻子”的美好蓝图。

    他说：“如果天旭是个好孩子，那为父便选天下最好的武师教他习武，为他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识文。我带他出入官场朝堂，领他去看这天下最好的风景。他将是我镇国公府的骄傲，我镇国公府必将倾注一切将他栽培成这天下最优秀的人。而你与你的娘亲，也将在这份荣耀下，过上最好的生活，做这府中最高贵的主母、嫡女，任何人都欺你们不得。”

    他说得也是有几分真情流露，人们都知道，沈正初是打从心里希望这个儿子是好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好的，沈家定会比如今更为得势。因为毕竟除了沈天旭，这府中再无嫡子。

    一个没有嫡子的世袭公爵，是多么悲哀呀！

    就连一直坐在主位上缓神儿的老太太也跟着感慨起来：“是啊！如果天旭是好的，咱们沈家，必然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说罢，还抹了把眼泪，装模作样地呜咽起来，“可怜的天旭，我可怜的孙儿啊！”

    老太太这一哭，其它人便也只好跟着一起悲伤，许氏也大度地表态：“我多希望天旭能好起来，多希望他现在能站起来对我们说一句，他都好了。只要他能活，能好，这主母之位我让出了，又如何？”

    人们都知道，这也就是沈天旭死了，这几位对着个死人许愿，反正又应验不了，自然是捡好听的说。

    可沈相如却突然展了个如花笑颜，她从地上站起，看着沈正初，也看向老太太和许氏。半晌，幽幽地来了句：“很好，记住你们刚说过的话，谁反悔，谁是孙子。”

    沈正初一下又怒了，他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屡次出言不逊的女儿，谁知，就在他扬起的巴掌快要落下的那一刻，突然之间，那具躺在冰冷地面的尸体，竟传出了一阵疾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