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贵妃刚才在皇后面前还一副打怯的神色，这会因为有了些许证词在握，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张院判都已经招供，臣妾又不是疯狗，何来咬住不放，皇后娘娘切勿指桑骂槐，有失娘娘尊份。”

    “哀家承认给过你药方，不过那是一张安胎药方，张院判也并未说这药方是做何用的。”皇后气的胸口一起一伏。过去雪贵妃不管内心如何对她不敬，表面上对她还是谦恭的，这样怒目相对，让皇后更是厌恶恼怒。

    “如果真的是一张安胎药方，张院判为何不大方承认，而是含糊其辞，依臣妾看，他越说的模棱两可，这其中越有猫腻。”雪贵妃咄咄逼人。

    皇后心中一个咯噔，张院判为何不说这是安胎药方，当初雪贵妃差人去让他看这张药方时，张院判也是及时汇报给她的。这药方的事，他们压根就没当回事，莫非，张院判背叛了她，与雪贵妃串通一气陷自己于不义？

    皇后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每招拢一个人，皇后都要事先对这个人的脾性、家世背景、来往亲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张院判，没有投靠雪贵妃的任何理由。

    梅公公突然轻咳了一声，殿内熏着香，梅公公最近着凉嗓子不舒服，遇到烟熏总会不适应，咳嗽一两声在所难免，谁都没有在意他的细微动作。

    皇后却留了意，窥探到梅公公头微低，目光也是垂垂的看着地面的，可他面朝的方向，是姬远江。

    皇后终于顿悟，梅公公刚进来时看她的那个眼神，是在向她提示，姬远江，是雪贵妃的人。不是张院判不说那张药方的用处，是姬远江压根就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即便他说了，姬远江也会把对她有利的证词剔除了。

    “这对狗男女。”皇后在心里恨恨的骂，同时让自己提神醒脑，现在，还不是咒人泄愤的时候。

    “皇上，臣妾猜测是姬大人急着向皇上禀报，并未细审。不如现在就让人把张院判带过来，皇上当面审问，还省得姬大人来回传话劳累，若万一他遗漏个只言片语，也不好向皇上交待。”皇后仰起脸看着皇上说。如果皇上能转过脸看她一眼，必会撞上她灼灼的双目。早些年，她还没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皇上就喜欢看她睁的浑圆的眼睛，称赞它炯炯有神、堪比日月同辉。她希望，皇上看到她眼里的诚恳，能记起一些夫妻情分，皇后甚至生出一种想法，若他真的如此喜新厌旧、冷血无情，一点夫妻旧情不念，她就随他怎么怪罪，不在这场后宫争斗中挣扎了。

    皇上感受到皇后目光里的光华，终于对上她的眼睛，怔了一怔，说:“皇上这样说，肯定是问心无愧了，不过为了给雪贵妃一个交待，还是将张院判提上来问上一问。梅公公，宣朕口谕。”

    “嗻。”梅公公领旨后提着拂尘缓缓走了出去。

    皇后心中有了一丝松懈，还好去的是梅公公，没给姬远江暗度陈仓的机会。

    只是，为何姬远雪贵妃江表现的这样平静，难道他们不怕张院判说出药方的实情？皇后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尴尬。雪贵妃鼓了鼓嘴巴，装作怯怯地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年纪大了，跪了这么久，难免会不舒服，臣妾斗胆皇上为皇后赐座。”

    雪贵妃的神色，既有怀疑皇后误导她胎儿的怨愤，又有看皇后狼狈不堪的不忍，总之是一副心地善良不忍为难任何人的样子，让皇上不禁又爱又怜。

    皇上先将雪贵妃扶起来，说:“你刚刚生产，才最是跪不得的，爱妃怀闵众人的善心，才是我见犹怜。”心疼完爱妃，才淡淡地对皇后说:“皇后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皇后撑开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哀家还真要感激贵妃妹妹为我求情。”

    皇上事先将下人摒弃得一干二净，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敢踏进殿内一步，皇后养尊处优的人，这会儿，也只能自己动手寻个板凳来坐了。

    雪贵妃眼疾手快，挣开皇上的手，搬了一只鹿皮圆凳送了过去。

    皇后当仁不让地坐了，回报雪贵妃一个更为亲切的笑容。

    刚才还横眉冷对，一眨眼就后亲妃恭起来，皇上一度错觉，怀疑刚才只是女人之间的拈酸吃醋小肚鸡肠。

    直到梅公公脚步慌乱闯了进来。

    “皇上，回……回皇上，张院判服毒自尽了。”

    “啊。”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已。

    当然，帝后的惊讶是真的，雪贵妃、姬远江暗自窃喜才是真的。

    “张院判是证明皇后娘娘清白的唯一证人了，他死了，谁来为娘娘正身。敢问梅公公，是谁害死了他，姬大人过来才不过三炷香的功夫，谁这么大胆，我要你去把凶手找出来，不，我要太医院的人尽快赶过去救张院判，或许还来得及。”雪贵妃率先发话，不知是骤闻张院判身亡是惊吓过度还是别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皇后不悦道:“哀家没有做错什么，让张院判过来，并不是证哀家清白，雪贵妃素来说话滴水不漏，怎么这会犯起糊涂来了，再说，梅公公不是说了吗，张院判是服毒自尽，而且有姬大人的手下严加看管，外人怎能有机会害他。”

    “可他为什么要自尽呢？”雪贵妃装作不涉世事的样子:“他并没有说明那张药方是何用处，也用不着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四个字，雪贵妃加重了语气。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皇上低声喝道:“张院判，是真的死了么。”

    梅公公赶紧说:“太医院去了几个人，都说气息全无，救不回来了。”

    皇上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这个张院判，倒是一心求死，他哪来的毒药。”

    “太医们检查过了，张院判头发里有残存的砒霜，他应该是将药藏在那里了，趁守卫不备，就把毒药捻出来吃了。”梅公公阴声阴气地说。

    姬远江一拍脑袋:“微臣担心这些人藏毒，还专门把他们的衣服里外都换了，却忽略了头发，是微臣办事不周，请皇上责罚。”

    皇上说:“爱卿不必自责，是张院判太过狡猾。梅公公，你还有什么发现，张院判临死之前，可留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