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鲍宛琴的重华宫，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还好有凝苒在身边，有个小孩子，气氛热闹许多。夜莺特别喜欢小大人似得凝苒，不停地逗她玩。凝苒虽不愿离开明月身边，但也不排斥夜莺，他递过来的吃食、玩具一律接了。

    明月思前想后，重华宫，是她目前最得力的避难所。

    在郭耀未离开都城前，为防止他狗急跳墙、行出鱼死网破的事端，明月不敢贸然独居。她西街的房子，自然是住不得了，皇上赏给她的那套住宅，虽靠近皇城，治安良好，但也局限于毛头小贼不敢在此造次，她没有信得过的下人和侍卫保护，也不敢住进那里。

    所以，甭管别人怎么说闲话，她娘俩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来到重华宫不一会，司马朗就让后厨准备了一桌精美的美味佳肴，有好几道菜，是软烂易嚼动的，一看就是专门为凝苒准备。

    饿了许久，见到这么多美味，凝苒的眼睛都看直了。

    明月顾不上矜持客套，急忙抱着凝苒在桌前坐了，用银勺舀了一口鱼蛋羹，用嘴试了试温度，准备喂给女儿吃。

    凝苒却接过银勺，放进嘴边“吧唧”吃的津津有味。

    明月见女儿勺子拿的稳稳当当，不偏不倚送进嘴边，吃进嘴里一点都没有洒落，当即十分心疼，女儿才一岁多，这么丁点的孩子。竟然学会了自己拿勺子喂饭，郭府不是有奶妈吗，为何让一个孩子自己吃饭，烫着了怎么办。

    司马朗见状，知道凝苒平日里并不受重视，明月的心也不好受，就安慰说:“凝苒这么小就学会了自己拿勺子，果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明月你要引以为荣才对。”

    话虽这么说，明月还是鼻头一酸，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

    她默默地将凝苒可以吃的饭菜拢进一只小碗里，放在凝苒面前，凝苒吃光了勺子里的东西，就自觉地去舀。

    明月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地看着女儿吃完了这顿饭。

    女儿打了只饱嗝，笑嘻嘻地看着明月，表示她吃饱了。

    明月本来就没有心情吃饭，见女儿吃饱，就借故累了抱着女儿回房休息。

    司马朗也不挽留，吩咐下人烧了热水、洗了瓜果送去她房里。凝苒晚饭吃了这么多，过会一定会口渴。

    回到房里，明月就迫不及待地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她把女儿放在膝盖上，问东问西的，总之就是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娘亲。

    凝苒听得懂的，就捡关键词回复她，听不懂的，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作呆萌状。

    明月把她会唱的儿歌为女儿唱了个遍，母女两个玩闹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凝苒毫无防备地打了只哈欠。

    明月也觉得困了，她温柔帮女儿脱去外衣，只留了一身柔软的贴身单衣，然后把女儿搂进臂弯里，心满意足地睡了。

    房间外面有司马朗专门派的亲信侍卫为她们守门，房门口还有宫女轮流守夜，并且交待过任何人无召唤不得进去打扰，因此明月睡的很是安心。

    大约是半夜，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不是说好不许进来打扰吗？明月警觉地睁开眼睛。

    借着桌子上灯罩里发出的微弱烛火，明月发现门并没有打开，窗子也关的好好的，可确实有一个人朝床边走来。

    待明月看清了来人的脸庞，更是吓了一跳，这个人，身影纤瘦，精致的五官露出凄苦之色，这个人，不就是她自己嘛！

    不对，世上还有一个人与她生的一模一样，就是庾月娘。

    “你是月娘？”明月脱口问。

    她点点头，在床边坐下，痴痴望着熟睡的凝苒，深情而专注。

    看了许久，她才把目光移开，看向明月，明月清楚地看到她眼里滚动的泪花。

    庾月娘已经死了，那么这个人，就是月娘的鬼魂，明月不觉有些害怕，转念一想，她是凝苒的亲娘，而且从别人口中明月得知她心地善良，她是不会害自己的。

    明月因为惊诧而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是不是你一直在守护凝苒？”明月轻声问。

    庾月娘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明月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凝苒与我，一点都不生分呢。”

    月娘又转头去看凝苒，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孩子，可指尖还没碰到孩子的脸颊，又猛然缩了回来。

    明月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的举动，也许月娘的魂魄自离开躯壳后，一直在凝苒身边守着的吧，可她为何选择在今晚现身呢？突然，一个念头冲进明月的脑子里。

    “你是不是要走了？”

    人死后都是要去投胎的，月娘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纵然再不舍，也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月娘一怔，木然地点点头，满脸的凄然与不舍。

    “你放心，我会拿自己的性命保护凝苒的，她就是我的心肝，我的亲骨肉。”明月向她保证说。

    月娘咬住嘴唇，愣了片刻，突然起身，朝她行了一礼。

    “明月，谢谢你。”这是月娘自进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话，月娘又深深地看了凝苒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人刚到门边，就一闪不见了。

    “娘亲，娘亲。”凝苒急促地喊出了声。

    明月陡然惊醒，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门窗关的好好的，没有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

    凝苒还在喊，“娘亲”。

    “哎，娘亲这这呢。”明月赶紧回应女儿。

    转头却看见女儿半眯着眼睛，听见娘亲答话，嘴巴撇了撇哭了一声。

    明月摸了摸女儿，原来是尿床了。明月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急忙翻身从床尾叠着的一摞衣服里为女儿找干净的衣服。

    等她轻手轻脚地为女儿换好衣服后，女儿又睡着了。

    明月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回忆着梦里的一幕。

    她相信，就算这真的是做梦，也是月娘给她托梦来了，昨夜，月娘真的来过。

    “月娘，你放心去吧，但愿你能投胎个好人家，将来遇到的，都是真心为你好的人。”明月心中默默地念道:“你的女儿，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