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嫔妃们的婢女，除了自己贴身带着的几个，其余的都是她们入宫后给分配好的，说白了就是，没有挑选的余地。

    随着她们地位的晋升，她们的权利也会越来越多，品衔高了，身边侍奉的人自然也会增多，但依旧是别人给分来的。

    若是哪个下人用着不可心，可以申请调换；若是妃嫔们之间互相看上了谁的下人，只要相互同意，调换下人也是可以的。当然，若是不同意，强抢、强要是绝对不行的。

    说白了，下人就像是东西，是宫中小主、主子们的私有物品。

    “当时皇贵妃娘娘还是‘妃’，而姜妃娘娘一入宫开始便被封为‘妃’，两人虽然貌似地位相当，应平起平坐，但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姜妃娘娘的身份，皇贵妃娘娘也不敢得罪她，她要了我，皇贵妃娘娘也只能将我拱手相让。”

    谢轻婉不禁感慨古代下人如同物件一般的悲催命运，自己从来都没有选择权，只能任由他人处置。

    “可后来我才知道，姜妃娘娘并非看重我乖巧伶俐、手脚麻利、勤快能干，而是……”说到这儿，素雪看了看谢轻婉，又看了看秦不归，却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谢轻婉很是疑惑地问道：“因为什么？素雪，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秦不归低声道：“你无需顾虑，你在此处所言，只有我与婉儿二人知晓。”

    有了秦不归的话，素雪便能安心。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深深低着头，又叹着气，继续低声说道：

    “姜妃娘娘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说皇上待我不同于其他下人，她是想着……借我来吸引皇上的注意，让我助她博得圣眷。”

    谢轻婉忍不住惊叹道：“竟然会有这种事？！”

    在她看来，姜若珺这种想法显然很愚蠢，但后宫里的女人，为了得到那唯一一个男人的宠爱，真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有一丝可能，她们都会想尽办法去尝试、去争取。

    “但我只是一平凡奴婢，圣上也并未待我有何特别，更无法对姜妃娘娘有所帮助，姜妃娘娘便经常责打我……后来，我也努力尝试帮助姜妃娘娘博得圣眷，为姜妃娘娘出谋划策，姜妃娘娘也因此而开始学琴……”

    这一部分，根本不用素雪细说，谢轻婉都已经能才想到是如何发展……之前龙香怜跟谢轻婉说过的那件事，还正好对的上，也许当时姜若珺正在打骂的那个下人，正是素雪。

    而龙香怜也正是不小心撞见曾经侍奉自己的婢女正在别人宫里被打骂，才心有不忍，不禁驻足，才会不小心听到了那些话。

    而试想当时名为“秋兰”的素雪的处境，即便是尽心侍奉、努力出谋划策，最后还是会招来主子随随便便的责打，真是……细思恐极，让人不敢也不忍想象。

    “姜妃娘娘学琴之后，的确是博得了皇上的宠爱，那段时间，皇上隔三差五就到苍江宫里来。姜妃娘娘心情大好，也较少责打我。但没过多久……不知姜妃娘娘又从谁那儿听了流言，说我……说我……勾引皇上……”

    光是听着，谢轻婉的心就已经跟着沉到了谷底，一个主子认为下人吸引了她男人的目光，那个下人的下场，已经不用多想——自然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并且，像姜若珺那样的个性，恐怕一旦认定一件事，别人就再难改变，再加上“疑邻盗斧”的心理，就会怎么看秋兰怎么觉得她在勾引皇上，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着皇上。

    “偏偏紧接着一次皇上来时，夸了我两句，姜妃娘娘便更加确信我勾引皇上，之后……之后便命人将我乱棍打死，剁成肉馅喂狗……”

    素雪说着便已经哽咽，而谢轻婉更是惊得一身冷汗，两眼瞪直，愣愣地瞅着面前这个可怜、命苦的女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原本就知道尔玛人心狠手辣，却没料到竟然能心狠到这种地步……每天侍奉在身边的婢女，竟然能说打死就打死，还要剁成肉馅喂狗……这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秦不归的眉心都已经纠结成疙瘩，这种事，也是他根本料想不到的。

    “但我好歹也在宫里那么多年，即便姜妃娘娘对我毫无感情，其他人却是有的。姜妃娘娘宫里的其他人也不忍带我如此，便先在姜妃娘娘面前将我打的不省人事，待她走后，便偷偷将我藏了起来。

    “姜妃娘娘宫里的小江子去跟姜妃娘娘复命，说已经将我打死，并剁碎喂狗，因无处可寻，姜妃娘娘便也没再提及此事。我不能继续留在宫中，德公公见我可怜，便差人将我偷偷送出宫去……

    “我并无家人，无依无靠，也无处可去，好在上天带我不薄，我并未流落街头太多时日，便遇到了婉儿姐姐……秋兰已死，素雪的命是婉儿姐姐和王爷的，你们二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素雪又哭了起来，谢轻婉和秦不归的眉心也无法舒展，心中复杂又难过。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遇上了一个那么差劲的主子？

    但在深宫之中，别说是下人，一些妃嫔死于非命的事都常有，很多也都成了悬案，像姜若珺这么残忍的女人，后宫里也并不少见。

    只是姜若珺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光彩，不能让别人知道，而她宫里突然少了个婢女，谁都会觉得奇怪，她对外便称秋兰得了怪病病死了。

    谢轻婉又安慰了素雪一会儿，秦不归叮嘱了她几句话，二人便离开。

    回到偏殿后，又让秦不归拜托宫中的人，给素雪送了些膳食，又送了被褥。

    如今天气还未完全转暖，晚上很冷，牢房之中更是寒冷刺骨，谢轻婉真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再受更多折磨。今天已经无法将她带走，只能先送去被褥。

    离开了牢房，许久，谢轻婉的心里还难受着，素雪说的那些事、她哭得悲戚可怜的模样依旧萦绕在她脑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