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就坐在阿呆对面，脸阴得快淌下水来，“单位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来看看，万一谁说走了嘴，爸可就完了。”婆婆一听又抹起眼泪来，“阿俐说得对啊，到时你爸吓也吓死了，还是别找单位了。”阿呆知道癌症治疗费用非常大，她表姐夫得的就是肝癌，过世时才三十多岁，仅仅大半年时间，不但存款花光，房子卖掉，还欠了所有的亲戚朋友的钱，现在留下表姐拖着孩子艰难度日。

    就说：“你们去爸单位时好好嘱咐嘱咐，告诉他们病人不知情，不会有人乱说的，这几天亲戚朋友也都来看，爸觉得得了乙肝病也挺重的，一点也不疑心。”大嫂说：“单位要是现在给钱了，那以后就得从爸的工资里扣钱。。。”阿呆诧异：“这有什么？以后扣就扣吧，现在治病要紧啊，爸的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想赶紧想办法，拿不出钱时就耽误事儿了。”大嫂突然恼怒起来，声音尖利：“要找你们找，出了事别怪我！”这还是她头一次对阿呆这种口气说话，阿呆愣了愣，没接茬，屋子里一片难堪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嫂扭头看看婆婆：“你那里花多少钱？”“天天都花钱，哪里记得住啊，愁人哪！”婆婆苦着脸说。大嫂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这是前段时间爸治病花的钱，一共了三千八，收据在这儿，你们自己看吧！”四猛迟疑着，伸手又缩回，阿呆忙说，“不用看，不用看了，摊了吧，每家大概一千？”大嫂不耐烦的指指票子，“听明白了，这是以前我自己花的，你们要摊以后的。”又是一阵沉默，四猛忍不住拿起来翻了几张，脸色一变，抓起票子就出去了，大家不欢面散。

    三猛和四猛到底去找了爸爸的上级，他一脸疑惑，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四猛忍不住号啕起来，领导这才信了，慨叹了一翻，说老章是系统的出了名的好人，局里一定想办法救治。阿呆和二嫂听到消息，都稍稍放了点心，不管领导的话能兑现多少，毕竟该做的努力做了。四猛想起几天前的事忍不住叫起来：“真他妈的计较，我算认识她了！”三猛就瞪他：“别胡说了，多大的事儿！”四猛从兜了拿出票子，狠狠的摔在床上，“不说我憋气，你们看看，那天我一翻票子，两块钱的打车费都算在内了，也太精明了！”

    二嫂好奇的拿起来，念道：“汤药两副，38元，苹果三斤，三块六毛钱。。。”三猛烦躁的摆摆手：“算了，二嫂别念了，以后买药我们哥几个去就没事了。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人家记得认真也没什么，都是一样的儿子，多花少花了，也得有个帐让大家知道知道。”

    二嫂不依不饶：“我生气的就是你们家的态度，要是我们这样记帐，早被笑话死了，可是换作她就没事了。如果从前好好的对我们，现在我们也不会这么生气，成天这个孝顺，那个不孝的，到有病摊钱的时不都一样摊了！”

    四猛听着不顺耳，“二嫂，这些话你可别跟阿靓说，那个事儿妈，容易打起来。”。二嫂的脸“瓜哒”撂下，“你这是说我哪，谁是事儿妈，是不是你先提的茬？别以为就你们哥几个孝顺，要是我们当媳妇的不拿钱，你们能咋的？谁惯你们的臭毛病！”四猛急了，“谁惯谁呀，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快走，快走吧！”  三猛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他们家人都‘虎’，就喜欢歌功颂德，要是你二哥敢这么说我，我肯定和他离婚。”阿呆忙劝：“四猛是个直性子，你是当大的，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二嫂气愤的道：“四猛说话最没大没小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呀，那天在医院里当时就冲我们吼：‘老爹病重了，生气的也别生气了，在外边的也赶紧回家吧，轮班照顾照顾。’这不就是说咱们俩家吗？三猛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当时就想和他吵，敢情他自己住在外面就有理了，好象他照顾的比谁多似的。”阿呆忍着气劝：“他爱说说去吧，这时候千万别吵架，让人笑话。”

    二嫂叹气，“花钱也好，伺候也好，有句公道话心里还好受点，一会你说一顿一会他说一顿，该他们还是欠他们的，惹急了我，就较较真，成天吹捧这好那好的，两块钱的车费都记上，这么算谁不得花千八百的啊！”阿呆说：“二嫂，你听我劝，有账不怕细算，早晚能说清楚，现在人病着，咱们何苦往自己身上揽过啊！”

    二嫂说：“阿呆我可真服你，昨天要是大嫂敢冲我发火，我肯定和她翻脸，大家商量事跟谁大呼小叫的。”阿呆说：“当时我也挺生气，也想不明白，如果单位给点钱，她不也少花吗，对谁也没坏处啊？”“阿呆啊，老爷子治病是要四家摊的，再摊能有多少？老爷子剩下的钱能均分吗？你想想，如果老爷子不在了，老太太会跟谁过？只能是你和她。”     阿呆吃了一惊，如果婆婆要和自己过，无论如何也得接纳，可是一想到要和婆婆朝夕相处，又实在心里发怵，阿呆知道自己不会变得更坏，也不会变成更好，但有可能越来越琐碎。婆婆呢？会变得怎么样？会突然通情达理起来？可能性不太大。以前那么努力还相处得一踏糊涂，以后可想而知。

    唉，如果想平安无事就得有一方无条件投降，婆婆会吗？目前看肯定不会，自己能吗？好象也做不到。阿呆感觉自己很不好，难怪老太太总说自己命苦，没生个女儿，婆婆和儿媳还是隔心。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无辜，难道自己就该委屈一辈子吗？

    如果能选择，阿呆宁可多花钱，也不想和婆婆呆一起闹别扭。“单位欠了爸几年的工资，如果老人过世了，还要给钱，老人跟了谁，这钱就归谁支配了！”二嫂继续说：“老太太很可能和你一起过，因为咱们几个就你脾气好。”阿呆烦恼起来：“哎，二嫂，说实话，我真不想和婆婆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能相处好，但如果她要来，我还真得要，这可怎么办才好！”二嫂笑：“我也要，可她不能来，她知道我的脾气坏。不过，我猜最后她还得跟大嫂。”

    “为什么？”阿呆好奇的问。“二嫂指指阿呆的大肚子：“现在和你在一起就得挨累，先伺候月子，又要哄孩子，几年之内不能清静，老太太可不会自讨苦吃，不信你看着吧！”阿呆偷偷舒了一口气，又惭愧得要命，自己其实也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