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人忙，绿枝也忙，看那些没用的书，还学着练习什么写字儿，也不觉得没趣！真是的，干脆生成个男孩子得了，鞠家还有了小帅哥，红梅有了哥哥，爹爹也不喝醉了说什么没儿子了。新娟姐姐身子不便，也懒得动，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还忙里加忙的要和刘普喜创办什么威济小学。红梅好无聊啊。

    红梅闷闷的来到花园，哪里有花的讯息？那几棵老梅树，只开了几个骨朵，便再突不破越来越厉害的严寒了。是啊，严寒，在这寒冷的海边，总会有寒冷的风吹过。

    红梅索然地向前走着，想着可以开心的花样儿。唉，没什么好玩儿的，没有。

    红梅顺手折了一个小树枝儿，有心无意的顺手拨拉着甩打着，小碎步儿脚上生风，有点开心的感觉了。

    红梅抬眼望去，但见热腾腾一团雾气，原来却是小生正在打拳。他穿的极少，几乎露出膀子，闪转腾挪，英气风发。

    红梅不禁笑了，走过去，喊：“喂，帮我做点生活。”

    “干吗，二小姐？”

    “走！”红梅背着手，傲气地转身。

    小生只好不满地斜了她两眼，穿好衣服，跟在她的身后。

    二小姐真是好看啊，身段窈窕，脚步轻灵，从里往外透着股喜气。小生的心也轻快起来。

    到了仓房，红梅进去，捧出一团软呼呼的东西来，朝小生怀里一塞。小生一看，原来是一张织得极好的鱼网，便说：“打渔啊？”

    “打什么渔？上山网雀儿！走。”红梅洒落地说。

    小生说：“哎呀小姐，你积点阴德吧，将来找个好婆家。我们广东人，是讲究放生的。”

    “我抓了再放不行吗？你们广东人，你们广东人！我听说你们还抓老鼠吃呢；”红梅一比划，“这么大！”

    小生不好再说什么，笑笑，跟在红梅身后，上山去了。

    两人溜溜达达上得山来，但见枯草丛丛，青松青青，那些落叶的乔木和灌木丛，都以一种坦然的姿态在等待着春天。

    红梅忽然觉得一阵异样的感觉不知从哪儿袭来，她示意小生噤声，两个人蹑手蹑脚，慢慢向前靠近。

    一霎时山上静得厉害，草也不摇，鸟也不叫，树也不呼吸了，只有太阳光晃啊晃的。

    一声轻轻的、好听的“叽啾”，传来，不知道是什么鸟儿。

    红梅轻轻拨开草丛，两个人静静的望过去。哇塞，看看那里卧着的是什么？一头梅花鹿啊。它是那么漂亮，那么肥硕、那么矫健。

    这一下都惊喜了，小生也兴奋起来，屏住呼吸，傻傻的望着那梅花鹿。那梅花鹿似乎很惊讶，嗯，这里怎么有人？又似乎很坦然，你们来我的地盘干什么？它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决定着下一步该怎样行动。

    噢，好漂亮啊，好可爱啊。红梅动都不敢动，生怕把梅花鹿惊跑了。

    但是那梅花鹿似乎在瞬间选择了逃跑，怯怯的眼睛一转，仓皇奔跑而去。

    红梅这才从草丛中一跃而起，高叫着：“别跑——，别跑——，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梅花鹿哪儿听她的？早跑得不见了。

    小生站起身，笑了。

    红梅回头，说：“都是你，把它吓跑了！”

    小生说：“哎哟小姐，你怎么乱埋怨人啊？我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红梅说：“它知道你想吃它。”

    小生说：“我没有啊。做梦看见鹿都是吉祥的，我吃它干吗？”

    红梅咯咯地笑，继续往山上走。小生不太服气的心里哼了一声，笑笑，跟在她后面。

    网鸟儿的网要选择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来支，比如，林子的边缘。找两棵大树，把网打开，像晒单子那样，把网的两头挂在两边。网被打开来，远远地望去，就像什么阻碍也没有；近点儿看，好像似一点儿薄薄的雾。鸟儿飞得急，什么也没看清，一头撞上去，就被网给挂住了；挣扎吧，网有弹性，哪里挣扎得了？

    到了山上，选好地方，把网在树上挂好，两个人就转身离开了；边走，边说着话儿。

    红梅问：“小生，你多大了？”

    小生答：“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小姐。”

    红梅说：“那你再告诉我一遍。”

    小生说：“比你大半岁。”

    红梅说：“那是多大？”

    小生说：“哎哟，你不会自己算算吗？”

    红梅说：“哼，我才懒得动脑子！像俺姐姐绿枝那样，不把脑子累坏才怪。”

    小生说：“刚刚十八嘛。”

    红梅说：“你跟丁孝恩在一块儿几年了？”

    小生说：“从小就认识。”

    红梅说：“我是说，在海上几年了？”

    小生说：“十四五岁，就跟他上船走南闯北了。”

    红梅说：“你家有没有大船？”

    小生说：“没有。”

    红梅说：“怎么你家没有？”

    小生说：“穷啊。”

    红梅说：“孝恩哥不是你表哥吗？怎么你家那么穷？”

    小生笑笑，说：“你没听说过吗？一表三千里。俺家和孝恩哥家是远亲。”

    红梅说：“哦，我知道了。”

    两个人来到一个小山洞旁，红梅说：“小生，走，你和我到那小山洞里去，咱们躲起来。那儿避风。”

    小生说：“小姐，我不怕风。”

    红梅说：“哎呀，你不怕风，鸟儿怕你！看到有人，它还敢飞过来吗。

    小生只好跟红梅躲进山洞，等雀儿入网。

    红梅这个人最耐不得寂寞，挤在小生身边，呱里呱拉，不停地说着什么，还要小生来互应。山洞是那么的小，小到两个人几乎要紧紧贴在一起，小生哪里还有心思说话，心里热浪翻滚，身上却微微地打着冷颤。

    红梅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哎，你怎么了？”就去拉小生的手。

    小生的手又宽又大，有些粗粝，摸上去跟姐姐和母亲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怎么会是这样子呢？红梅正惑然间，小生突然喘着粗气，站起来，抽身跑了。

    红梅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声自语：“你跑什么呢？”

    小生似乎听到了，大声回应：“小姐，我去看看网到雀儿了没有……”

    这两人一下子谁也不敢再看谁一下了，眼儿酣酣的，神儿软软的，似乎连一句话也不能说了。

    风也不知吹了多久，日头也不知道照了多久，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但是，还得收网啊。这两个人慢慢走向网的两端，收着网。

    确实网了不少雀儿，大多是麻雀，还有几只青雀眼子。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异样的东西生出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底红梅大方，说：“都放了吧。”

    小生答应一声，把鸟儿都放了。红梅抱起网，往山下走，小生在后面默默跟着。

    小生突然来抢红梅怀里的网，说：“小姐，我来抱吧。”

    红梅忽然羞答答的了，说：“又不沉……”

    小生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梅“扑哧”一笑，把网撂在地上，跑下山去了。

    小生抱起网，看着红梅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颤颤悠悠的，说不出是欢乐还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