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酒店生活,花费了他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加上路费、为父母买的一些衣物和那些被拒收的东西,以及其他一些干果特产之类,一个星期以来他花去了将近三千块钱,现有存款的将近三分之一。年幼时贫寒拮据的生活并没有养成他勤俭节约的习惯,部队里约束规律的生活也没有让他变化太多。他还站在原来出发的地方,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些。喜欢流浪和追求完美的性格变得更为突出和明显,有很强烈的欲望想要逃出,逃离各种束缚与管制,但始终都没能成为现实。他是那种觉得可以就会去做的人,三天时间花销七八百块钱他虽然也不舍,但是能够换取几天的自由和轻松,他还是觉得值得。
站在酒店出口的地方面视整条繁华的大街,这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离开酒店。他想,这是个变幻莫测的世界。每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既定的规则运行和前进。马路旁,永无休止的行人和地摊商贩,琐碎无聊的购物行为和笑声,沿街叫卖的激情与无奈;街道中间,川流不息的公交车、出租车和来来往往的私家车辆,车窗玻璃里面清一色毫无表情的脸。每个人都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旁边还有对方。我们的生命这样渺小,大多时候连我们自己也忽略了这种存在。那些功成名就声名显赫的人,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过留下了一些名字,一些事迹、一些故事。而无论我们的记录多么完备,推测多么缜密,逻辑多么严谨,当时的我们已经不复存在,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我们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们一直朝我们认为值得的方向走着,却忽略了路边一些美好的东西。
她说,你将永远这么走着,这是你的性格。因为很快,你就会将我忘记。像忘记你曾经遇到的大多数人一样,我们彼此不过对方的记忆。
直到后来,我们遇到了其他的人,再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另外的人。
挤在城东客运站的人群之中。过安检、上电梯、等候和四处察视,寻找在不远处的某个地点是否会有让自己砰然心动的事物出现,消失在候车厅的某个角落。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他做着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必须要做的所有事情。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上电梯的那一刻,非是和兰得正站在售票大厅的另一侧聊天。也许在某一个瞬间,他的目光曾经从那个角落划过,像划过的无数个角落一样。可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在人潮中会和她相遇,他甚至从没有过这种意愿。他去赶往2点15分发向华县的长途客车,而她们却在等待2点45分那一班。三天以来她一直在这个城市生活,却从来不曾料到在这个城市会有她希望的事情出现。见到哲度是她生活的唯一心愿,可是当他们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时我们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总有些事情那么巧,又那么遗憾。
我走了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我站在那里
我站在那里
在你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我走了
十分钟后,吴打来电话说,票已经买上了,晚上十点的飞机。
他说,早联系的话我还可以去接你,不过现在,我的车也马上就要走了。
她问他,你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他说,在西安玩了几天。
一个人?她问他。
是,他说。
是和哪个妹妹约会了吧?别以为不在部队就可以乱来,她开玩笑说。
对了,你打算到西安后怎么做?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在外面过三十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没办法,到时候再说。我老公好办,就是不知道怎么和我爸妈解释。不过还好,还能联系上他。他就这点很好,去哪里都报平安,有什么事都对我说。但是唯独这件事,让我觉得很有压力。你说,他能回心转意吗?我在网站上找了一些相关信息,也进了许多关于**的网站。里面的东西我看了都害怕,人竟然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和念头。要不是我弟弟,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会有这么多这样的人。他们说喜欢**就像染上毒品一样,越是压抑越是来得凶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的弟弟该怎么办?
他没有说话,因为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有了无话可说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回复她说,你先过来吧,过来找到他再说。
知道了,我这就准备去飞机场了。宝贝,你也注意安全。西安见。
他看到火车启动的瞬间从她眼睛里流出的东西。她那么坚强,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只能这样。车窗玻璃外是她忧伤的脸。孤单的无处可去的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你走远。你曾经错以为自己会在某个人身上停留,但是后来你走到了另一个人身边。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爱着对方,却代表不了什么。后来你在另一个地方偶然看到她微笑的样子。才发现,离开你之后,她依然可以活着,并且能够过得幸福。
她身着军装站在北京西站的样子,是留在你心里最不安也是最深刻的样子。你说,绕围,我还没见过你穿军装的样子呢。她笑了笑,说,你会看到的,并且永远不会忘记。你没想到她会在你离开北京的时候穿上它,也没想到她穿上军装站在站台上的样子那么美。
二零零七年的五月,你一个人坐在营院的水泥地上。看到离脚跟不远处干燥的泥土地里,成片成片的蚂蚁向前涌动。遇到了许多事情,你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