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出这句话,身体摇晃着,带动床上的纱帐子也一阵晃动。
影影绰绰,好似在梦中。
江瑟心生感慨。
记忆中,奶奶的确是这般喊她。
只是那时她那么小,也只有一点点“似乎这般”的记忆。
自从母亲带着她回乡下,就给她改名叫江瑟,随她的姓氏。
她喉间一哽,最终只剩下一阵叹息,什么话都没说,退了出去。
谢家人,除了一个已经认不出人的老太太认出了她。
唇边由苦涩化成嘲讽,的确挺讽刺的。
在谢家待了多日,江瑟也摸清了谢家的大致习性。
谢思婉去读书了,她没见着,从旁人口中得知性格随了宋家云,骄纵大小姐。
谢司棋倒是文质彬彬,对她极好,但这好之中,或多或少带着其他东西。
书房里。
江瑟画了一幅画像,是谢颜的。
谢颜便是她,但画中的人物,却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柔弱的江南女子,她刻意画的跟谢全有些相似。
画完后,交给谢司棋,谢司棋看着画中的那人,再抬眼看向江瑟,“江姑娘画技不错。”
“之前稍微学过。”
谢司棋看她,一双月牙眼,淡淡一瞟便让人心颤。
江瑟把画递给他,转身离开,却被谢司棋叫住。
她回身看他。
谢司棋也不知为何要叫她,见她一双眼定在他身上,略带窘迫,许久开口,“江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江瑟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似乎有些苦恼,“其实我在承阳找一个人,找到之后就会离开的,在那之前,可否麻烦谢少爷收留我?”
不知为何,替她保守秘密,谢司棋觉得有点开心,当即道,“好,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江瑟道谢离开。
等她走后,谢司棋还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清秀的脸上是一副怔怔表情。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味。
许久,他叹了口气,目光看着桌子上那一副画像,自己怎么就魔怔了?
他的表情刚好被路过的宋家云收入眼底。
宋家云走进来,睨着谢司棋,“在想什么?”
谢司棋喊了句,“妈。”
宋家云扫了眼桌子上的话,目光一凝,“这是谢颜?”
谢司棋点点头。
“刚刚那丫头给你画的?”
谢司棋又一点头。
宋家云紧紧看着画上那人,隐隐约约的相似,跟过去那个女人重合了。
很快,她回过神来,问谢司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我……”
“妈告诉你,玩玩就行,你要做个通房丫鬟,我也不介意,但别用心了。”宋家云警告一声。
谢司棋似乎有些不耐烦,“妈,现在什么年代了,都讲究自由恋爱!还通房丫鬟?什么包办婚姻的,我不稀罕。”
“你爸不在家,你就给我反了?”宋家云气的拿手狠狠戳了谢司棋一下,“等明儿个,去跟李小姐吃饭!”
“没空。”谢司棋脸色一沉,把宋家云推出书房。
宋家云拍了拍门,都不见他应答,心里有了计较。
一个丫鬟而已,她还是对付的了的。
……
江瑟没想到的是,她被调配去服侍老太太了。
给她喂药收拾屋子。
老太太看到她,都会喊一声,“小阿颜,来看奶奶了?”
江瑟一张脸隐在光影斑驳中,笑了笑,纠正她,“老太太,我叫江瑟。”
“好好,这名字也不错。”老太太眼底是浑浊之色,“小阿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母亲可还好?”
江瑟打开窗户透气,老旧的木质窗户,许久没开过,一打开,灰尘扑簌簌掉落,呛的江瑟一直在咳嗽。
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回身瞧着老太太,用很细微的声音说,“奶奶,我妈她很好。”
也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听到。
那一年她母亲带她离开谢家后,一病不起,熬到第二年便去了。
对于谢家,她怎能不恨?
从屋子里出来,正巧撞见谢司棋过来,两人差点撞上。
江瑟往后退了两步,却忘了身后是门槛,绊了一脚重心不稳往后面栽去。
谢司棋慌忙扶住她。
江瑟稳住身子,低声道,“谢谢少爷。”
谢司棋盯着她微垂的脸庞,少女颜如玉,那脆生生的模样比画报上的好看几百倍。
他心里算是清楚秦三爷为何这般宠爱她了。
江瑟见谢司棋未松手,忍不住抬起眼看他,“少爷,您来看老太太?”
谢司棋这时才回过神来,点头,松开她踏了进去。
江瑟端着碗进了厨房洗碗。
冷寒的天,冰冷的水打在手上,冻的她的手都红了。
过去那些年,她极少干这种活,没想到做起来倒也顺手。
她在厨房忙碌一阵出来,见谢司棋刚好也出门,她朝他点头微笑。
谢司棋目光紧紧盯着她,“奶奶喊你阿颜?”
江瑟一顿,继而笑了,“是啊,老太太把我认成了谢颜,我寻思着可能我跟谢颜年纪相仿,又都是苏州人。”
谢司棋听到她这番解释,脸色稍缓,“她估计是想念她们了……阿瑟,以后她若是这般喊你,你只管应,陪她聊聊天。奶奶如今不能走路,待在屋子里也很闷。”
江瑟点点头。
谢司棋目光落在她手上,原先如玉的手,此时因为冷被冻的红彤彤的,眉头一皱,“我那边有几盒未用过的雪花膏,一会让人送来给你。”
语罢转身快步离开。
江瑟愣愣的看着他离开,还没来得及道谢。
同时舒了口气,还好谢司棋相信她的说辞。
第二天晚上,江瑟照常端着饭过去找老太太,可却发现老太太不如往日那般坐着,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
江瑟走上前,唤了她好几声,可她却仿佛睡着了似的。
手里端着的东西打翻在地,心跳霎时加快,快从心口冲出去了。
……
谢司棋请了秦靳佑过来听戏。
承阳城里的人都知道,秦三爷最大的爱好吃喝玩乐,尤其喜欢听戏。
因此他不惜花费大力气请了全国闻名的吉祥班过来。
此时戏唱得热热闹闹,谢司棋坐在秦靳佑身旁,紧张的手心出汗。
正寻思着如何说出要事,一个小厮上前,在谢司棋耳边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