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压低一分,阳光在云层后探不出脑袋,只能把光散在云的四面八方,这也导致环境愈发燥热起来。
而长长的巷子,独留一分幽冷,穿堂风吹来,江瑟甚至觉得鸡皮疙瘩都吹起来了。
路很曲折,看不到尽头。
江瑟挟着叶景琛快步走,而叶景琛的手下自然不是吃素的,即便不敢跟太紧,也是穷追不舍。
好在这儿九路十八弯,那些人每一个转弯,都只能瞧见江瑟的一片衣角。
七拐八拐,江瑟总算来到热闹的街道上,一松手,脚踹上叶景琛膝盖,叶景琛腿一软,跪倒在地。
再一抬眼,江瑟的身影已经消失。
微微一怔,她竟然走的这样利落,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而且枪在她手里,她竟然不杀了他?
人来人往的大街,许多人都怪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壮硕男子。
手下赶上来,有继续追的,也有守在叶景琛身旁不知所措的,叶景琛被人扶起,眼里怒火滔天,手攥成拳头。
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下一次见面,一定要了那女人的命!
江瑟混入人群中,不时往身后张望,怕有人追上来。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脑子也乱七八糟。
时而看见那几个死去的医生,时而看到叶景琛那张变态的脸,明明清醒的,却仿佛在梦靥。
电车驶过,江瑟抿了抿唇,如今她连一块银元都没有。
四周的街景她也不熟悉,这样如何找回去的路?
正在这时,街上忽然多了许多带着枪的兵,他们迅速把人群分隔到两边。
而后军姿挺拔的站成一排排。
江瑟被人群挤的一踉跄,差点儿摔倒。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大多数语气都十分兴奋。
“少帅总算回城了。”
“这排场好大,据说督军会亲自过来迎接。”
“他怎么就不一鼓作气把西北也打下来呢?那才叫扬眉吐气。”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么好打,你怎么不上前线?”
声音热热闹闹飘进江瑟耳朵里,吵吵嚷嚷,让她脑袋更疼了。
她静静的站着,跟着人群一起等待秦靳佑的车过来。
不知道秦靳佑会不会看见她,不知道她失踪的这几日秦靳佑有没有担忧。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一身洁白的修女服满满污渍,边角沾染了点点血迹。
也许,他认不出她来了呢?
这时人群响起了喧闹声,江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还没抬眼,汽车就已经驶了过去,很快的速度,甚至于江瑟压根儿没瞧清里面的人。
只看到身后跟着跑的一列列军队,深蓝军装在白日下散发着威严姿态。
恢弘气势,叫人心头一凛。
忽然有人喊了声,“我竟然看到慕青了!”
江瑟一顿,尚未回过神,人群熙然,向着汽车的方向移动,江瑟被挤的踉跄,后退两步,方站稳。
在吵嚷欢欣,喊着少帅的人群中,江瑟忽然生出一种孤寂之感。
她的手想攥成拳头,可颤了颤,最终连紧握的力气都没了。
秦靳佑今日刚从外面回来,就跟慕青一起?
曾经他说,跟慕青是逢场作戏,可现在看来,未必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口愈发疼了,后知后觉的疼,被叶景琛那样对待尚未要哭,此时却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她万千情绪。
“瑟瑟?”甜甜的,朗朗的,熟悉的声音。
一张圆润的脸出现在江瑟跟前,周翩翩扑朔着大大的眼睛,打量了番江瑟,确定是她,伸手扯了扯她的头巾,疑惑道,“这几日你去哪儿了?怎的穿成这样了?不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有几万个问题要问,然而,她这段话才说完,江瑟就已经栽倒在她跟前。
她下意识扯住江瑟,只见她脸色青白血色全无,昏昏沉沉间还记得嘱咐她,“别告诉秦靳佑。”
秦靳佑的汽车快驶到督军府时速度减慢,由于四周的路都被拦住,慕青直接从黄包车里跳下来,跑到秦靳佑车子边,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却还是维持矜持的笑容,“三爷,恭喜您凯旋归来。”
秦靳佑偏头看慕青,她穿着一身洋装,头发散在肩头,看起来十分青春靓丽。
跟过去对比……
秦靳佑一顿,他倒是忘记慕青过去是怎样的风情了。
见汽车依旧维持原有的速度行驶,慕青真是要骂人了,但因为是秦靳佑,她又收起那坏脾气。
她道,“三爷,您未婚妻江小姐,我之前有看见她的身影,不知我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
一边跑一边说这一大串话,慕青感觉快窒息了。
秦靳佑闻言,面容沉了沉,示意言和停下车子。
摇下车窗,他道,“说吧。”
慕青倒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停下来,还以为老督军在那儿等着,他会等晚上抽空去找她呢。
目光落在秦靳佑那张脸上,定格。
一段时间不见,男人似乎更好看了。
那由华丽妖娆融合成的面容,无风也让人心动,无酒也让人醉倒。
此时一身深蓝军装,端坐在车子内,帽檐下一双眼扫来,不如往日看她的流光溢彩,寒星迫人。
那些听戏泡歌舞厅存着的妖孽气息消散不少,余留着的,必然是在战场上杀过人饮过血的冰冷。
这一瞬,慕青忽然想起先生来了。
也因为这一想,她回过神来,现如今她胸口还是疼的呢。
慕青轻声开口,“三爷,那日我在街上买一些脂粉,瞧见江小姐跟一群人坐车离开,那方向是承阳东面。不过我跟她没啥交情,也没继续跟着看,直到后来听说你们在找人,我知道原来江小姐被绑架了。这几天我也有找你们人,想告诉他们,谁知他们见都不见我,可把我气的!”
秦靳佑抿了抿唇,“还有呢?”
“没了。”
秦靳佑不再看她,对言和道,“走吧。”
就这么,把慕青晾在一旁。
慕青看着汽车离开,气得跺跺脚,秦靳佑就这么冷漠,这么残忍?
她忽然有些同情起江瑟来了,失踪这么多时日,人未婚夫却如此云淡风轻。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不过,她已经好人做到底了,撩了撩长发,一摇一摆往督军府后门走去。
好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