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顾连若呵斥出声。
裴大颤抖着手,抬眸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浴桶中半昏半醒的人,心底一狠,将罐子中的蚂蟥用刀尖挑起丢下。
蚂蟥喜血,垂直将落在裴博扬身上的蚂蟥闻到血腥的味道,根本不用引导,便自觉的趴在伤口处,大口大口的吸食。
伤口太多,倒是蚂蟥不够用。
白皙的皮肤上红黑交映,密密麻麻看的人头皮发麻。
顾连若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去想其他,双手在裴博扬背后不断的推动。
血生气,气统血,推血过宫必须通过按、触、推等方法,坚持循行经脉而治。
裴博扬这会根本没办法自主运气,顾连若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
“叔叔,能听见我说话吗?”
仿佛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裴博扬分辨了几分,才认出。
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没一会便又垂下双眸。
其实这会身上已经没了知觉,已经感觉不到疼。
他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乖乖的养在药浴内任由顾连若摆弄。
顾连若却欣喜几分,不顾手下酸软,继续坚持着,嘴巴上也没闲着。
“叔叔,还记得上次你从山上带下来的鱼吗?”
“我特意留了两条大鱼给你,腌好放在坛子里,等这里结束,我们回家,我做糟鱼给你吃呢。”
“你肯定没吃过,做起来好麻烦的,但是味道也极好。”
“那鱼拿回家,清洗干净后,直接从背部一劈两半,然后内腹向上放在缸里腌制。”
“这用盐也是有讲究的,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按照鱼重量五分之一的比例味道才最好。”
“将盐涂抹均匀后直接在缸里等上三天,三天后再找块洗干净的石头压在鱼上,再等四天,就是为了更好的入味。”
裴博扬迷迷糊糊,却依旧察觉到耳边叽叽喳喳的有人在不断的说话。
鱼?
费力分辨清楚身边人在说什么之后,裴博扬第一时间便是皱起眉头。
他才不爱吃鱼。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顾连若只觉得整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
见裴博扬还有反应,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是落下。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病人自己失去意识,没办法及时给予她回馈。
“鱼腌好了之后重头戏才来了,很多人不喜欢吃鱼不就是因为刺太多,可糟鱼不会。”
“腌好后取出来挂起风干至八成,去头、去尾、去鳍,切成半指宽的小块,加入高度的白酒和甜酒搅拌。”
“等到搅拌好,再装进瓷罐密封,三个月之后,就好了。”
“烹制好的糟鱼,肉质松软,骨烂如泥,根本不会察觉到有刺,吃起来醇香爽口,色味俱佳。”
“因为我有秘方,根本不会让这鱼吃完回口有苦腥味。”
“叔叔,到时候你一定要尝尝。”
深呼吸让自己忽略掉这种难耐,察觉到裴博扬身上安静不动的蚂蟥各个像是充气一样的慢慢变大。
顾连若松开手,忍着颤抖重新摸上脉搏。
情况却不如她预想,毒太深,推血过宫的效果并不大。
或者说裴博扬根本坚持不到毒素出体,便会失血过多而亡。
如此,顾连若第一时间抬起头,定定望着一边担心等待的裴大,目光定格在他的腰间。
顾连若满头大汗的直起腰身,整个人的衣衫全被浸湿。
坚定的来到裴大面前,一把抽出刀来。
“顾姑娘!”裴大大惊。
顾连若不理会他,拿着刀重新回到裴博扬的身边。
她该做的都做好,剩下的只能是等着,保证他一定能熬过这个坎。
顾连若嘴角挂起一抹轻笑,抬起右手握紧拳头,左手持刀划在手腕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瘦弱的手腕蜿蜒留下,顾连若立刻将手腕凑到裴博扬的嘴边。
也不指望他能主动开手,丢下手中的刀,直接掐着下巴逼迫他张靠嘴巴。
裴博扬耳边听着顾连若的形容,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脑海中浮现了一幅幅画面。
感受到裴博扬的嘴巴在动,顾连若才松下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惜糟鱼还要等三个月,我才刚刚腌制,不然我换个吃的做怎么样?”
“好像过两天就是端午节,叔叔,等你醒来我们包粽子,做八宝饭好不好?”
“你是喜欢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顾连若絮絮叨叨中,一边观察这自己的伤口,察觉到没有血液流出,便弯腰捡起刀重新划到口子。
裴大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走上前主动请缨:“让我来吧,我皮糙肉厚肯定血多!”
“你有别的事情要做。”
“可是你这样会坚持不住的。”
“那不挺好,我出事,叔叔也活不下来,也省的你们动手灭口。”
“顾姑娘……”裴大有些心虚。
之前他确实不信,只是因为少主信,才被迫相信。
可经过刚刚那一遭,裴大亲眼看着她利索的划开自己的手腕来喂养少主,立刻接纳了她。
顾连若没再理他,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所有人都提着心等待。
重新摸上裴博扬的脉搏,顾连若撑着有些昏沉的脑子,开口吩咐。
“找个锋利的匕首,用火消毒后,一个个将身上的这些鬼东西取下来。”
吸红眼的蚂蟥,淡淡用手可是拽不下来的。
裴大正煎熬着,听到这话立刻去准备。
顾连若站在温暖的汤泉中,却浑身觉得有些发冷。
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情况,好在,她还能承受。
裴博扬的情况比她的更糟糕,可却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间。
裴大心惊胆战的一个个将蚂蟥取下,重新装回瓷罐里。
却发现来时只占一层底的蚂蟥现在已经慢慢的当当的装了大半个罐子。
这其中全是他家爷的血。
裴大恨不得立刻摔死这些东西。
顾连若察觉出声制止:“拿去外面,用火烧了,别随便乱丢,这些东西有毒。”
裴大暂时没动:“是不是要结束了?”
结束?
顾连若虚弱的扯出一个笑容。
毒大多排出来,也算是结束了吧。
以后针对出声的训练,才是最困难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