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
“我说捕快大人啊，您都追了我这么久了，不知道累吗！”
“我要将你捉拿归案！你这个丧尽天良的采花贼！”
“就你这身板，跑两步腰都要折了，”那采花贼突然停了脚步，转身看那小捕快，“看来官府是没人咯……”
在他啰啰嗦嗦的时候，小捕快已经一个翻身跳到他背后，将他的两条胳膊，一条别在脑后，一条别在背后，紧紧不放。
“对付你，我便足够了。”
采花贼心里暗叫不好，抬起右腿向后踹去，小捕快提脚便拦下，顺势压着他的腿弯，让他单腿跪在地上，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出绳子飞快地将他绑起来。
“束手就擒吧！”
“好好好……”他应着，脑袋向后狠狠一砸，两人就这般硬生生地分开了，他不顾疼，起身要跑走，却不料绳子的另一端被捕快牢牢抓着。
“还想逃！”小捕快拽了拽绳子。
“得得得，不逃了，不逃了。”他终于疲了身子，晃悠悠转过来看着捕快，“都是我大意了。”
小捕快走近他，在他身上摸着，检查是否还有暗器。
“大人，你身上好香啊。”
“官者身上的气息当然与你这种贼子不同。”捕快应着，查到他的腿上。
“不，不是……”
“你少废话……”捕快抬起头，却看见他的脸就在面前，如此之近，突然跳开，“你要做甚！”
“你怕什么，我就只对女子感兴趣，官爷大可放心！”
“我是防你口舌里藏了针！”捕快说着，推着他，“快走！”
“官爷，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我是捕快。”
“呵，不愿说啊，在下，叶硕之。”
捕快不理他，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之前也被捉住几次，都设法逃脱了，可这一次，他不想再逃了，他心里也清楚，再怎么样，她也回不来了，做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怀心思。
要走到城内，还需要半天的路程，可现下已经快要天黑了，还是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走。
他们看见一个小屋子，屋子破败，木篱东倒西歪，走进去，院子杂草丛生，只有一口破了洞的缸放在屋门口。
“原以为要被绑在树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去处！”叶硕之笑了笑，和捕快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股霉味儿，因天色晚了，屋子里也黑了一大半。
捕快在前面走着，想找一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可是走到一个木柱子后面，屋子黑了，捕快忽而就变得踉踉跄跄，悄悄伸开五指四处摸着，嘴里还念叨。
“我掉了东西。”
叶硕之并没有应他，轻轻走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
“叶硕之，叶硕之！”小捕快有些慌张，手碰到了立在墙壁上的一把布满铁锈的耙子。眼看着那耙子就要砸到小捕快头上，叶硕之连忙张嘴咬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
“铛——”
两人摔在地上。
“呸呸呸！这地上的土也太多了——”他奋力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官爷，你的衣服可真硬，我的牙都要咯掉了……”
小捕快的衣服被叶硕之这么一咬松散了许多，他连忙要把衣服重新扎紧，可是地上荡起的灰尘呛得他连连打喷嚏，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灵光起来。这一下，叶硕之便看清了小捕快的胸前，是厚厚的白布。
原来这捕快大人，是个她。
“大人，你要是舒服了就过来扶我出去，这里待不住了！”
“咳咳，少废话，要不是你……”
“我这个采花儿贼可是好心好心救了你！”
小捕快收整好自己的衣服，就将他从地上捡起来押出了那个屋子。
屋子外面还有些光亮，小捕快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飞快地用屋子旁边的木柴生了火，院子里也明亮起来。
“今天就在屋子外面睡一宿，明天上路。”
“好。”叶硕之笑了笑，倚着门框坐了下来，“你和我妹妹挺像的。”
小捕快警惕地看着他，他却悠然自得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微微笑着，“我妹妹在黑暗里的视力也不好，就像一个小瞎子。”
“你？有个妹妹？”小捕快坐在篝火旁边，用枝桠拨拉着柴火。
“没错，我这样的采花贼，也有个妹妹，亲妹妹！”他低下了头，“可惜她死了。”
“你总不会是因为妹妹的死，才去做了采花贼吧……”小捕快无心一说，可是叶硕之却缓缓道。
“就是为了她。”
两人都沉寂了一会儿，叶硕之走到篝火旁边，望着燃烧的木柴失了神。
橘色的火苗从木柴崩裂的缝隙中窜出，有时还会携着细碎的火星。火星在火光中盘旋上升，渐渐失去色彩，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不经意的黑点。
“我妹妹叫叶美之。”他依旧盯着熊熊的火焰，撇了一个笑脸，“穷人家，觉得庄稼肥美硕大就是好事，给孩子们起这样的名字……”
小捕快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你听说过瘦马么？”
“听说过，把小姑娘培养好，成为姬妾。”
“那你知道，瘦马怎么来吗？”
小捕快慢慢摇了摇头，又道，
“我自己没见到过，可是我师兄救下过。那些孩子都是被绑架来的，很是可怜，即便救下了，也很难再找回父母了。”
“那你师兄倒是好人。”他勉强挤出个笑脸，“那年，我妹妹八岁，我十一。家里好穷，妹妹瘦得清风都能拂走，但她很乖的，不能干重活，爹娘就让我带她去采野菜。采野菜，每天都是那样的，都怪我非要去更远的地方，只是因为听说那边的野菜更肥美。我们挖呀挖呀，两匹马渐渐靠近来，我那个时候，若是能将妹妹牵在身边就好了……”
小捕快看着他的眉渐渐皱在一起，嘴角也抽搐起来，他却强装镇定，咳嗽了两声。
“咳咳……”
“她被掳走了。”
“对，那两匹马突然加快了脚步，我都没听见妹妹喊哥哥，我当时丢下手里的筐子，就不停地往前跑，跑，跑，想要追上那两匹马，不过我没能跑得那样快，那两匹马离我越来越远，可我不甘心停下，最后，那两匹马慢下来了，原来是和一个马拉的，一个大箱子会和了。”
我不敢赶快跑过去，人很多，而且已经天黑了，我和妹妹一样，在黑夜里看不太清，只是我稍稍好些，只是那夜的月光稍稍明亮些，才能让我看见，妹妹和箱子里的小孩子们一并被押着，去了小屋子。”
“他们，要验货了……”小捕快说得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我听说过，很残忍。”
“是很残忍，她们还都是孩子啊……”
“我本来想冲进去的，没想到一匹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下来一个男子，我实在看不清他的样貌。我偷偷跟着他，看着他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面的那伙坏人突然大叫起来，我猜他一定是为官爷，因为我只看见窗上的影子一个一个倒下，只剩了他的影子。我开心极了，我能去救妹妹了，我向那个屋子跑去，先是听到一声尖叫，而后灯灭了。”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