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和聋子？”大伟打趣道，“这要是两口子，要怎么聊天啊！”
“这对我们耳聪目明的人来说，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们早就形成一种默契。就好像只听哭声，母亲就知道，娃娃是饿了还是尿了一样。”
“那就没意思了，我还以为能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什么有趣的事，你就是想看笑话！”曹叔笑道，“不过，他们之间，确实有事发生。”
箴久是个瞎子。
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他的竹公杖，在地上来回点着。
其实箴久没必要出门的，他的哥哥姐姐还有爹娘，经营着一个染坊。家里过得井井有条，充实快乐。他们都不让箴久干重活，因为他看不见。可是箴久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用处的米虫，或许连米虫也比不上，因为他看不见。他看不见染料的颜色，故而没有办法做染缸；他看不见架子有多高，故而没有办法把染好的布匹挂上去。因为看不见，他做什么都很困难。但是他还是能为家里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白天去茶楼听说书，省得为家里人添乱。
雨檬是个聋子。
每次出门，她都要挎上她的小篮子，篮子里放着绣得很好看的手绢，还有布做的小老虎，小兔子。
雨檬是个卖手艺活儿的姑娘。雨檬的家里，只有姥姥。是姥姥教会了雨檬针线活，雨檬也做得比姥姥的更好。
这两个人，明明不该有交集的，却阴差阳错地被月老牵了一根红线。
这天，箴久在从茶楼回家的路上拄着竹公杖走着，突然被人撞倒在地，竹公杖也不知道摔在了哪里。他感觉到撞倒他的人要走，就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腕。
“麻烦你把我的竹公杖递给我！”箴久心平气和地说。
那人来回动着，好像很焦虑。
她开口道：“……贼……”
她的声音十分笨拙，以至于箴久问她。
“你说什么？”
雨檬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今天辛苦赚来的钱被抢走了，可她还被困在在这里走不了。越是着急，雨檬的声音发得就越难听，到最后就变成了啊和哇。
箴久忽然意识到，对方应当是个聋子。他站起来，用肢体比划着，示意她帮他捡起来竹公杖。看见箴久摸索的动作，雨檬才知道了对方是个瞎子。她连忙将他的竹公杖捡起来，放到他的手里。
这番折腾，贼是追不上了。
箴久道谢之后，就敲着竹公杖回家去了。雨檬心善，就一直跟着他，若是有人马冲撞过来，她都会大叫一声抓着他。箴久其实可以自己避开的，他的耳朵十分灵敏，但他也没有谢绝她的好意。
等箴久到了家门口，雨檬就离开了。
箴久听不到她的声音，就喊家丁去追她。雨檬看见有人追她，以为是坏人，就飞快地跑了起来。那些家丁也穷追不舍，跟她一路跑回家。
姥姥见两个大汉冲进家里，以为是什么坏人，拿着扫把就要打他们。他俩忙解释道是家里的少爷请姑娘去作客答谢。
雨檬给姥姥打着手语，姥姥才明白事情的经过。但姥姥不放心，跟着雨檬一起去了。
“少爷！您找的人我们请回来了，还有那姑娘的姥姥。”
“好，下去吧。”
“诶！”
箴久让家里的厨房做了好吃的，在客房里款待她们。
箴久知道她听不见，就用手比划着吃饭的动作。
“这位小少爷！您要说什么，跟老身说就成了，我会转达给我家雨檬的！”姥姥看他的样子，笑道。
“您……”
“我耳不聋眼不花，我和雨檬能用手势说话。”
“有劳了！”
就这样，姥姥为箴久讲述了今天的经过。箴久觉得十分抱歉，害得她们损失了一笔钱。原本他是想用这一顿饭，外加一些银子报答她们。可是知道了雨檬和姥姥每天都是靠着一针一线养活自己，他觉得十分羞愧，想要自己亲自报答她们。
“老夫人……”
“可别折煞我了，叫我婆婆就成。”
“婆婆，您可知道，我这样瞎眼之人，能做什么？”
“瞎眼……能做的东西很多啊！”
“有何可做！”
“嘿嘿……但凡不需要眼睛的，你都做得，哪怕需要眼睛，你也做得。事在人为呀。”
“这……”
“要不这样，我教你做竹编，用竹子编一些瓶子，帽子什么的。这东西可简单了！一学就会！”
“那劳烦二位先暂住在我家几日，等我学会，再回去可好？”
“这……”
“二位安心住下，权当是教我的报酬！”
“哎！好！好！”
从那日起，箴久就和姥姥、雨檬学习竹编。
姥姥年岁大了，不能常常看着教他，就让雨檬教他。
虽说雨檬是聋子，说话不利落，可教起他来，一点也不含糊。
每次就只是啊啊地，语调不同，代表着做对了，做错了。
做错了，雨檬会手把手地为他更正。
小小的手握住他大大的手，捏住细细的竹条，就好像是捏在他的心上一样。
反反复复学了一个月，箴久总算是能够熟练地编好三种小动物，和两种纹饰的瓶子了。
在这一个月中，箴久跟着姥姥学会了一些手势，能够简单地向雨檬表达一些话语。在这一个月中，箴久也熟悉了去雨檬家里的路。这一个月，是箴久最快乐的一个月。
箴久的家人也能看出来，箴久比以前开心许多。
雨檬和姥姥回去之后，箴久每天都做好东西，跟着家丁一起出去卖。到了傍晚就拿着所卖的钱，悉数给了雨檬。
“傻小子！你这卖得太便宜了！”姥姥看见他的钱总是要感慨一番，“你这卖得，亏死了！本身不欠多少钱，偏偏弄得要还一个月两个……”
“我这第一次卖，怕做的不好，不敢多要。”
其实箴久每天都能卖一些，不出五天就能把雨檬一天丢的钱补回来。可是他每次只从最后的利润里拿出一小点。
渐渐地，姥姥知道了箴久的心思也不再说什么了，每天看着他和雨檬就识趣地躲开，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箴久很喜欢和雨檬待在一起的时光，他会猜想雨檬的模样。雨檬也是同样的心思，每次看见他和姥姥说话，她就会好奇，箴久这样温和的男子会有什么样的声音。
因为有着迫切想要相互了解的心，所以，曹元光就出现了。
那天傍晚，曹元光背着药箱，刚刚出诊想要回家，经过雨檬家的小茅草房子。路十分难走，一脚深一脚浅，他一不小心狠狠地崴了脚。痛得坐在地上，揉着脚腕。
箴久正要离开雨檬的家，听见外面的动静，摸着出去，扶起他，带到院子里。
“哎呦！谢谢！谢谢啊！”曹元光一瘸一拐地跳进院子里，找了个板凳坐下。
“您要去哪儿啊？”箴久问他。姥姥和雨檬知道有人来了，都出去看。
“我要回家去，刚刚出诊完，没想到崴了脚。”
“这样，我送您回去吧。”
“哎！谢谢！”
雨檬见他们要走，连忙过去扶住箴久。
“雨檬，天色晚了，你就别跟着去了。”
雨檬不撒手。
“行啦行啦！你这丫头片子！”姥姥发话了，“箴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