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梅笑着摇了摇头，跟老何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性，之前在机关里头霸道惯了，做一把手该有的威严在退休之后荡然无存，心里头原本就憋着气，看到女儿这样，更加以他的观念去想事情。
相携走过老伴最难熬的这段路，是许素梅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山腰上的别墅区坐落在城市的东南边，他们在市区里头还供着一套房子，用来收房租，也是何曼文陪嫁的嫁妆，一年前，白起南咬牙买下了这栋别墅，像是要彻底跟过去告别一样，说服何曼文把市区里头的房子租出去。
何曼文何尝不知道，这是丈夫无声的抗拒，他现在有了能力，要供一套更大的房子倒也无所谓，只是孩子的教育问题，始终是两人争执的焦点。
“我看，明年小朋友上小学的时候，还是搬回市区住吧。”
“为什么？”白起南拉着何曼文的手，感受着她手里头的温度，婚戒攥在手中有些疼。
“埔南区哪里有好的学位？当初我的父母把房子买在鼓楼区，就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教育资源，那里配套成熟，孩子又能够读一小，有什么不好的？”
“这一带全是别墅区，孩子接受的都是偏西式教育，国际幼儿园，配套的义务教育必定与西方接轨，当初我们已经说好了，就让孩子读容弘。”
容弘是本市最大的贵族学校，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有完善的教育链条，这个学校的孩子不需要参加高考，高三的时候就会以交换生的身份到国外去学习。
换句话说，早早把孩子送进来的父母，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让孩子出国喝洋墨水。
“容弘的学费这样贵，你现在又不容易，正在创业阶段，何必为孩子分了心神呢？”
“我这么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有更好的生活吗？”
何曼文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白起南的性格很倔，当初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偏偏看中了他这一点，大概是因为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才能够产生欣赏的情愫吧。
“但是也要看孩子愿不愿意呀，再说了，我们国家的教育办得越来越好，未必要让孩子出国去喝洋墨水，当初答应你让湘湘读容弘幼儿园，不过是让她感受一下不同的氛围，我觉得还是要回到市区。”
“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父母亲的主意？”
“即便是我父母亲的主意有什么不对吗？我们从小也是接受中国式的义务教育，大家不都算成功吗？”
“那套房子租了人，临时又把房子收回来，不太合适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起南不太愿意顺着何曼文的思路说下去，他们转过了中心花园，朝更加幽静的竹林走去。
“你出国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和租户了解了情况，他的孩子是高三生，如果运气好的话，会在年底申请保送，到时候房子一旦腾出来，我们就可以抓紧时间收拾。”
“看来你每一步都算好了，如果要正常高考呢？”
“那中间也有三个月的时间差，够了。”
何曼文说完，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白起南的神情，白起南不动声色。
“我还是想让湘湘接受国际教育，我们这一辈人已经输在起跑线上，我不能让她也跟我们一样。”
“现在我说的话你是都不听了吧。”
“本来就是一开始说好的事情，你总是反反复复，小文，你摸着良心说，我是不是足够尊重你了？生儿育女是我们共同作出的决定，今天你父亲这样说，已经很不讲道理。”
“我知道。”
何曼文低了低头，她很想告诉父亲，一个女人的人生轨迹终究和身边的男人有关，就算是事业上再成功，没有家庭的呵护，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父亲不一样，他养育了两个女儿，从小却把她们当做男孩子来养，逼着她们要有上进心，要不断往前走，妹妹的确继承了父亲的品质，可是何曼文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实际上，再生一个小孩的决定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父亲澄清，说明是你的原因呢？”
“我父亲的雷霆之怒你又不是不懂，对外人尚且客气，如果知道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合着，你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呀？”
“那你摸着良心说，你是不是也想要一个二孩？”
“我是无所谓，至少目前无所谓，现在公司正在筹备上市，说实话，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应付。”
何曼文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是说回眼前的话题吧，湘湘现在也大了，攀比的心思也有了，平日里管教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段时间总要顶撞我爸妈，说不定就是被周围环境给熏染的。”
“小孩子淘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看她在我妈面前就挺老实的。”
何曼文抬起头来，冷冰冰地说道，“你家人多潇洒呀，半个月来一次，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湘湘是个还没成熟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谁给她糖谁就是好人呗。”
“看你，怎么把我们家女儿说的这么不堪？她现在的物质生活这样丰富，缺的是那几颗糖吗？”
何曼文知道和白起南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又是铁定的直男，对父母亲孝顺，不容得别人说他父母半句，更何况现在他的父亲刚走，对唯一留下来的老母亲更是呵护备至。
可是自己也憋屈呀，眼看着父母亲一点一点老下去，却还要为她的儿女奔波，于心何忍？
父亲也就是太倔强了一点，其实，白起南走的这些天，他总是主动承担起更重的责任，每次想到这些，何曼文就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
“当然不止这几颗糖，你父母每次来，都给湘湘灌输一个很不健康的观念，谁哄着她谁就是好人，这样一对比，湘湘可不就觉得外公外婆不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