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去叫爸爸进来。”
过了一会儿,何振梁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夹克背心,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只是愁云满布,额头上的皱纹像是更深了一点。
“老头子,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抽烟吗?”
“看你这样,心烦。”
何振梁背着手,走到许素梅的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又瞅了瞅茶杯,“你要不要来点什么?我去给你弄。”
“不用了,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护士说,这个点滴打下去之后,你饿得会非常快,刚才曼文说回去煲一碗汤,等到把湘湘安顿好之后就送过来。”
“看看,你们都着急个什么劲啊,没有问题的。”
“你这个老太婆,什么事情都强撑着,刚才医生都告诉我了,你这个病就是因为长期焦虑造成的,家里头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非得往心里头去。”
“哪里有?”
许素梅一边说,一边将眼睛转过去,要掩藏藏在眼眸里头的泪水,她真的是太累了。
有时候会想,如果就这么静静睡去,也许就不用为儿女的事情悬心,但是徒留一个老何孤零零的,他如何能面对接下来的世界呢?
其实两个人谁先走都无所谓,但是许素梅可以预见,如果是自己先走,老何的环境不会太好,曼文的性格看起来卑微怯懦,心里头的怨念却很深,曼青又忙于工作,在情感上大大咧咧,哪里懂得老何的这一份苦心?
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就越是堵的慌,映射在脸颊上,变成了皱起的眉头。
“你看你,又皱眉头了。”
何振梁说着,伸出手来,在爱人的额头上抚了抚,“以后不要这样担忧,你要赶快好起来。”
“知道了啦,我哪里有这么娇气?”
“老伴儿,我想了一下,要不然咱们搬出去住吧。”
“为什么?”
许素梅听到何振梁这么说,下意识地将手撑住床榻,好像这样子能够有利于她坐起身来一样,但是事与愿违,越是想要发力,手就越是失了力气。
“我跟曼文像是八字不合一样,凑到一起就想吵架,她心里头怨我,我清楚,你夹在中间就更加为难。”
“既然懂得这么说,为什么不尝试改变自己呢?”
“我倒是想要改变自己,可是你的身体等人吗?这一次不过是一场爆发,谁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许素梅又好气又好笑,“说了这么久,还是因为我吗?”
“不因为你还因为谁呀,我和你才是相携到老的伙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有自己的伴侣,咱们何必要在这里添砖加瓦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不是怪我没有给你生儿子,所以对咱们的女儿都不上心呀?”
“看你胡说,我把她们两个当作儿子来培养吗?只不过是曼文太不争气。”
“你看你,三句不离这样的话,如果你真想为了我好,就把你的性子改一改。”
“性子是改不了的。”
“那也要努力去改,你知道吗?咱们的大女儿口硬心软,刚才还在担心你抽烟的事情,就是你这个做爸爸的太不象话,总是把她往坏里想。”
“哪有的事情?”
“还说没有?女儿在你面前就像老鼠见到猫,我跟你说,就算你搬出去了,我的心也是挂念着女儿的,到时候怕是要事与愿违。”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
“你就好好收收性子,少给我添堵,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夜深人静,好像只有在这样绝对机密的情况下,老何才能够沉下心来想想自己往昔的生活。
表现在外化上,似乎无理取闹惯了,全家人都得宠着,但是心里头的那份寂寥,又有谁能明白?
躁郁症的药物治疗虽然到了一段落,但是每次发作起来,整个人像是失心疯一般,连最基本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所以,他偷偷服了药。
素梅的鼾声渐起,何振梁确认她已经睡着,便偷偷地从口袋里头取出一瓶药罐子,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配着温水服了下去。
这样子才能够睡得好,这样子才不会被日日夜夜的忧虑折磨坏了这心。
何振梁躺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月色,渐渐进入了睡梦。
第二天一早,何曼文先把湘湘送到学校,又连忙到指定的地点去应聘了那个暂时在家里头打工的保姆,看起来为人不错,是个四十几岁的妇女,虽然来自农村,但是接受过专业的培训,面相也都和善。
又交待过几句话之后,何曼文提出的薪资条件,双方约定,前一个星期为试用期,工资虽然照发,但是一旦发现不满意的地方,随时能够解雇,对方名叫连英,何曼文称呼她为英姐。
何曼青是在早上5点半的时候抽空到医院里的,妈妈还在沉睡,倒是何振梁起得早,正在走廊上遛弯儿。
何曼青去的时候并没有跟爸爸打招呼,所以当老何看到二女儿的时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因为公司里头的事情耽误了妈妈这里的事情,早上连忙抽空来看一眼。”
“你这个傻孩子,有你姐姐姐夫在,你叫什么急呀?”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姐姐跟姐夫也有自己的工作,还要带着湘湘,再说了,做其他的事情,过来看看妈妈也不成吗?”
“你呀,你现在是在拼事业的时候,你妈妈知道这份孝心就好了,这么一大早还顶着妆来,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吧?”
何曼青看到爸爸像个小孩一样絮絮叨叨,忍不住笑了,“爸,有的时候我都在想,你这身体里头是不是有两个灵魂?怎么面对我的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呢?”
何振梁被说了个正着,顿时面红耳赤,“你呀你呀,不过是仗着我疼爱你一些,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妈妈既然还没有醒,那我就中午过来再看一眼。”
“不要过来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再说你姐姐一天三顿地送汤过来,我们这里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