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老记挂着湘湘了,难怪爸爸对我心中有怨,就是因为看到你处处辛劳,还会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的。”
“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你爸爸在家里又没给人好脸色了?”
“不是不是,爸爸这些天来呆在屋子里头的时间多,我也是听家里头的保姆说,他一般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出门,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头读书看报的。”
“这个老头子,怎么成这样了?”
“这也不奇怪呀,妈妈,你这次突然间倒下,给爸爸的打击也太大了。”
就这么一句话,许素梅觉得心突然间变得潮湿了起来,一场病往往能让人明白很多事情,比如相伴,比如生死。
有时候她会想,蒙蒙的天地间,两个人能够相携到老不容易,但是注定有一个人要先走,何振梁的性格她是最明白的,表面上看起来强势严肃,心里头是很怕一个人的。
所谓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也知道啊,所以要赶快好起来,不能给你们再担心了。”
“我们担心是其次,关键还在于你自己,如果没有你的陪伴,爸爸这样要强的性格,恐怕以后是要受累的。”
“女儿,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我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何曼文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保温杯,温热的汤气弥漫出来,迅速在她的眼镜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雾,鸡汤的香气能够让人在深夜里头感到慰藉。
“你要生二胎的事情,别听你爸爸的,那一天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抽屉里头医生的诊断书,我知道,你也是很难。”
何曼文有些震惊,看到母亲如此笃定的神情,立刻就变了脸色,“你去收拾我屋子干什么?怕不是要监视我吧?”
“你的屋子向来都是我收拾的,如果真的不想让我看见,就应该自己把东西收拾好,这个时候反而来怨我。”
何曼文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当年偷看我日记一样,明明是偷窥了别人的隐私,怎么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呢?”
“我当然理直气壮了,你们一个个的,成年了之后就跟我疏远了,小时候都懂得用日记本来记录心情,现在呢,只言片语都不见,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
何曼文知道,母亲这么说是因为心疼,是因为心里头放不下,但是这种话要她怎么说的出口?
本来和白起南的婚姻就出现了一点问题,如果让母亲再探其究竟,放不下脸来的人可是自己。
“医生现在就是喜欢小题大做,说白了,任何一个女人到了年纪,生小孩也都是高危,也不只是我一个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上次生湘湘的时候,你的子宫肌瘤是一块被拿掉的,体质就比别人要弱一些,如果再考虑年长的因素,的确是不能够掉以轻心。”
“既然这样,”何曼文继续说道,“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好。”
“医生给我的建议是这两年,如果过了时间,危险都在其次,我的卵巢可能就此衰落了。”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卵巢早衰呢?”
“这种东西说不准的,也有可能因为基因,也有可能因为外界的干扰,生物界对女性本来就不公平,她们要负责相夫教子,还要为此付出高风险的代价。”
“可怜的孩子,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和起南好好沟通,让他也站在你这一边。”
许素梅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很多时候,白起南第二胎的问题都是置之不理的,好像事不关己,这本身就不负责任。
“我跟他说过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愿意支持我,只不过是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他埋怨我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跟你父亲顶嘴的?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去说服你爸爸。”
“不要。”
何曼文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尖锐,像是被人戳中了软肋一般,神色中还带着狰狞。
“为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句话,更何况他还是你的父亲。”
“妈,如果你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那以后所有交心的话,我都不可能和你说了。”
走廊上偶尔可以听见护士台上的按铃声,两母女就这么对视着,气氛里呈现出了诡谲。
“行行行。”
终于,还是许素梅妥协了,她牵着何曼文的手,“如果你连我这个妈妈都说不了话,那也真是过得太苦了。”
“我宁可把所有的秘密都封存在心里,也不会任由你贩卖我的信息给爸爸。”
“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刺人的心,我是你的母亲呀,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
“从小到大,你们都拿我跟妹妹做比较,我学习不如她,事业也不如她,如果连身体机能都有所不如的话,岂不是让父亲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判断都对了吗?”
许素梅无言以对,何曼文这样恶意的揣测,归根到底是老何给自己挖的坑,都怪他太过于望女心切,才会让女儿有此误解。
“其他的话我就不反驳你了,但是在对你父亲的判断上,你一直都是错的。”
“与其在这里纠正我的错误,不如你看看父亲从小到大是怎么对我的吧,有些人注定是没有父女缘分的,我觉得我和父亲就是。”
说着说着,何曼文又把话题的角度偏向了自怨自艾上,许素梅看到情况不对,连忙转了话题,“如果你父亲不爱你,也不会整天都在担心湘湘的教育和成长,每天的接送也是他来完成的,虽然小有疏忽,可是做事情的都是我们呀。”
何曼文听到母亲这么说,难免觉得她有和婆婆做比较的想法,便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付出,就像我的婆婆,她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却还能得到湘湘很多的爱。”
“我早就没有计较这些了。”
许素梅说着,上眼睑往下搭,到处都透着落寞,却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