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方以常，大概在十分钟之前给父母打了电话，父母在电话里头告诉她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爷爷被查出了癌症，是晚期，也许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能活，而作为长子重孙的他，如果能够让爷爷看见一场婚礼，也许是一种告慰。
但是今天，在看到何曼青的那一刻，方以常突然没有了勇气，他没有勇气跟何曼青求婚。
就算是最寻常的寒暄，何曼青想到的都是和他事业有关的事情，至于他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吃饱，似乎都不会再被考虑的范畴。
“我当然明白了。”
“以常，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商量？”
看到方以常眼神中的落寞，何曼青问道。
“如果我说想和你结婚，你会答应我吗？”
何曼青的目光有些凉下来，她听着电话断断续续传来的杂音，陷入了混沌的思考中。
方以常苦笑道，“虽然在你的规划里，和我进行爱情长跑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此时此刻，我跟你求婚，你能答应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话？”
“我们在一起也很久了，现在大家各自成熟，对未来也有十分清晰的考虑，我觉得就算是你父母，也会担心这方面的事情吧。”
“但是你要搞清楚，我们之前说好的。”
又来了，果然还是这一句话，之前说好的事情就不能变更，这是何曼青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她伴侣的要求。
有时候方以常会想，他到底是不是在跟女孩子谈恋爱。
女孩子不都大部分是感性动物吗？即便外表上装得多么坚强，内心里还是脆弱的，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吉林市出尔反尔也在所不辞。
“那不能变吗？”
“那你就要告诉我，你变的原因是什么？”
何曼青斩钉截铁，就是把问题的本质看透了一般，眼神中发出了坚毅的光。
“因为我爱你呀，我想要和你结婚，我想要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样不就够了吗？”
“是你之前答应过我，可以跟我无止境地恋爱下去，直到我同意。”
“那我能不能反悔？”
何曼青犹豫了片刻，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话像是在严刑逼供，像是在和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讲话。
“你要告诉我充足的理由。”
方以常苦笑着，他摇了摇头，“我其实很想要和你好好说话，但是我渐渐发现，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却不是一个能够谈情说爱的人。”
“你之前说喜欢我的理智，你喜欢我清晰的逻辑，现在也都忘了吗？”
何曼青有时候也憎恨自己，对待感情太过自负，也太不理所应当，在她看来，婚姻是关系松散的契约，不管怎么样，契约精神还是要履行的。
“但是有些东西太满了，我是会觉得累的。”
“不一定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出尔反尔，难道你宁可在这里跟我吵架，也不愿意告诉我真实的原因吗？”
不是不愿意，而是何曼青总是摆出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恼怒。
“就算告诉你们又怎么样？到时候，你也会自成一套逻辑，然后把我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你怎么会这样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记得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我能够给你安慰，让你心中安定。”
“我的爷爷就要去世了。”
方以常觉得巨大的悲伤从心里头蔓延出来，看到何曼青振振有词的样子，他突然之间不想要隐藏心里头的那份苦楚。
身在异国他乡，能够说心里话的人只有通过网络来联系，那种孤独无依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放逐，找不到回去的归路。
“怎么会这样？前段时间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
“人家说不准的，我爷爷虽然身体向来硬朗，但是十几年了都没有去体检，本来只是想去医院加强稳定一下，想不到得到这样的噩耗。”
“存活期是多久？”
“医生说，大概是三个月吧。”
何曼青明白了，方以常突然间和她求婚，是因为要履行他在家中的责任，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过激的话，连忙好声宽慰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知道你现在很孤独，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这样草率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我想过了明天之后，你自己都不愿意去回味了吧。”
“这怎么能是草率呢？我们在一起五六年了，彼此了解性情，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说自己没有准备好，我也不至于等你等到现在，如果你愿意，我在这家公司继续做三年就能拿到绿卡，到时候也能把你接过来，我们就是从一对夫妻，名正言顺，不好吗？”
何曼青一直不愿意正面去面对的就是这些事，更何况，她觉得，翻译成现在做出的这种决定，从态度上就已经错了，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你做出这个决定的。”
“爱你是根本，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索，跟我结婚就这么难吗？”
何曼青听到方以常微弱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反而十分刺耳，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要不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这句话刚说完，对方的视频就暗了下来。
何曼青坐在黑暗中，许久许久说不出话，她自认为是个清醒的人，对于感情，要说冷酷也好，要说理智也罢，总有自己践行的真理。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婚姻本来就是一件是对神圣的事情，如果契约双方没有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态度和能力，那么为什么要去将自己推入苦海之中呢？
但是反过来说，方以常这些年和她的厮守的确让她感到十分舒服，一进一退之间，何曼青已经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曼文，湘湘睡下了吗？”
总算盼着何曼文来了，大概是在晚上十点半，许素梅撑起身体，精神状态一天一天好起来，胃口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