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文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所有的话题到了这里就应该戛然而止,她早就应该明白,白起南是断了弦的风筝,一步一步脱离了她的控制。
不是在这个地方断开,也会在其他的地方断开。
“借口。”
“你要怎么想都不重要了,就像我是怎么想的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了,对吗?”
“我警告你白起南,你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你要走就走,这房子有我一半的产权,湘湘都是我爸妈带大的,到时候即便是离了婚,又岂是你能带走的?你和你妈妈就守着遗憾终老吧。”
白起南听到何曼文这样讲,手突然间就不受控制,正中按压在她的肩膀上,“我奉劝你善良一点,别说是没有走到那一步,即便是走到了那一步,你也没有权利来管我们家的事儿。”
“我是不打算管你们家的事儿,但是我们真的分道扬镳的话,你也掂量掂量自己能够得到些什么。”
“好啊,我早就掂量好了,我是个商人,自然信奉利益最大化。”
两个人都在较真,何曼文甚至想,他们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两个爱到骨子里头的人,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都能在一起,现在盛世太平,不过是因为一些小矛盾而发生了分歧,何至于此呢?
“行,我相信你的能力,什么时候走?”
“明天。”
“晚上我去陪湘湘睡。”
“多谢。”
白起南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何曼文坐在椅子上,久久发着呆,突然间,她想到湘湘应该快睡了,要上去看看动静,抬了头,看到母亲站在楼梯口。
她的身影瘦瘦的,小小的,被光影裹住,完全分辨不清真实的身形。
两母女对视无言,久而久之,就像是凝固的雕塑。
何曼青是在晚上10点半到家的,接到了姐姐的电话之后,她又跟陈嘉华请了假,把手上的工作撇了,直直往家里头奔。
梁艾容的那番话,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如果现在让她扑在工作上,而放弃对父母的照拂,实在是违逆本心。
“妈妈,还没有睡吧?”
专属母亲的那间卧房,台灯还亮着,何曼青小心闪近身去,蹑手蹑脚的。
“还没睡呢,我都跟你姐姐说了,别让你来。”
“这叫什么话呀,平日里就已经很少照顾你了,现在你遇上麻烦,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够视而不见呢。”
“你们啊,就是太过于担心,人生在世就要随性一点嘛,我的偏头痛也十分偶尔,那是你姐姐太小题大做了。”
何曼青走到母亲的床榻旁边,轻轻握着她的手,“不用跟我逞强了,姐姐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给我听,你跟爸爸怎么又闹矛盾了呢?”
其实在来的路上,何曼青想过很多遍,究竟要不要告诉母亲父亲真实的病情?
如果说,肯定会在妈妈的心上多加一层霜雪,如果不说,母亲的性格不改,肯定会对父亲的病情有严重的影响。
一来二去,她这个向来果断的人,也都拿不定主意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倒像是真理。
“你爸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来反反复复的,生了病又不打算吃药,死撑在那里,你说我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糟老头呢?”
“还说呢,你现在也是老太太呀,你可没有权利去嫌弃我爸爸。”
何曼青一边讲,一边帮母亲的头发拨弄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有些乱糟糟的。
“我现在的性格能跟他一样啊,你看看我,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要操心,可没有他这样清心寡欲的。”
“可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爸爸就是对家里头的事情放手惯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帮衬着,你倒好,退了休反而来烦他,能不生气吗?”
“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可不要因为你父亲疼你一些,就来帮着他针对我啊。”
“瞧你说的,就你这样,还说自己性格好,打死我都不信。”
“少来,没有我这样谆谆教诲,你跟你姐姐能成为国家栋梁吗?”
“我们可不算是国家栋梁。”
何曼青又好气又好笑,妈妈就像是个孩子,说起话来非要争个荣耀,也对,老人到了晚年,看的还不就是那几样东西吗?
她又把母亲掖了掖被子,“你等等我,我去洗漱。”
“还有哇,你爸爸上次交代的事情,你去做了没有?”
果然,在催促自己结婚的事情上,母亲会立刻抛弃前嫌,站到和自己有利的一方上。
“什么事情。”
“你不要装糊涂。”
“妈,我这就要批评你了,你和爸爸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有这么说自己父母的吗?”
一提到何振梁那个糟老头子,许素梅心里头又有微微的凉意。
“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爸爸私下里和我说的交心话,会被你知道了去。”
何曼青往脸上敷了一层面膜,又将多余的精华素涂在手上,她不是一个不懂得爱自己的女人,相反,有的时候就是太爱惜自己了,才会在感情的泥沼中畏缩不前。
“诺,这就是夫妻之道了,我和你爸爸平日里不管怎么吵,对生活的追求上也都是一条心的,除了夫妻之间,哪里还有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
从妈妈的口中听来这个道理,何曼青也不觉得奇怪,她是传统思想下教化出来的女人,以家庭为主,以丈夫为尊。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高兴了。”
何曼青搓了搓手,等到精华在手上干化成淡淡的胶质之后,才把身子陷入懒人沙发里。
“说说,说说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仅仅是夫妻关系,亲子、朋友,甚至是同事之间的关系,都有可能演变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人生不要这么狭隘嘛。”
“你愿意怎么无话不谈都和我没有关系,但至少要保证有一个携手到老的伴侣吧。”
许素梅说着,眼神之中生发出的担忧,在灯影的掩饰下,仍是暴露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