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文笑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呢?”
“不是我想得多,而是我年轻的时候得到太少,所以想要投射在你们身上。”
“你得到的还少啊,你这样子,让别的公务员怎么办?享受的也是处级待遇,现在能儿孙虽然不算绕膝,但也是热闹的一家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就总是这么说,所以你觉得现在过得挺愉快的。”
何曼文微微沉默着,若是在从前,她会用无声来抵抗父亲的这种论断,但是现在,她的目的非常明确,要尽自己的所能,帮父亲走出预设的阴霾。
“是啊,人是要懂得知足,一边知足一边拼搏,才是健康的人生状态。”
何振梁点了点头,“对,我不能只站在从前的角度去看你,你现在的确进步了很多。”
“你是指我评选职称吗?”
“不仅仅是这个。”
何曼文笑道,“如果不是因为熟悉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就不盼着我这个女儿好呢。”
“这是什么话?”
何曼文说的这一句话,让何振梁有天生的抵触,他不允许别人说自己不疼爱女儿,严厉也好,吹毛求疵也罢,都是历史和命运叠加在他身上的印记,这世界上有谁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的?最关键的是,孩子们要懂得。
“我都说了,有这种看法的人是存在误解。”
“我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真要说老实话,我承认,我以前的确觉得你不爱我。”
时光荏苒,何振梁看着女儿,突然之间有些感慨。
他从来没有想过,女儿有一天会站在和自己平等的位置来对话,在他的认知里,何曼文是个文静内敛的人,就算心里头有千万般不满,也会遵循内心的想法和轨迹去奋斗。
父女之间少有交流,一旦交流起来,就是天雷地火的争斗。
“父女之间也是有缘分的,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妹妹比较像我,所以我跟她有话说。”
“今天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翻旧账,恰恰相反,我是希望有些误解能够被解开。”
“比如呢?”
“比如我是可以吸收你对我的期待,去做一些你想让我做的事情。”
听这话,何振梁已经有些怪异之感,不知道怎么的,当真正从女儿的口中听到这些时,往往会觉得,一切是自己强人所难。
“所以你还是勉强,曼文,不要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你不要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而改变什么。”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已经改变了呀。”
有头发被风吹了起来,何曼文迎着风,迷乱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我知道你最近跟白起南有些不愉快,这里面的确有我的因素,还是希望你能够走好自己想要的道路,不要被人所影响。”
“人来到这社会上,不就是一个被影响的过程吗?换一句话来讲,能够被自己的父亲所影响,我觉得很荣幸啊。”
“我这个老古董。”
何振梁听到女儿这么说,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但是呢,即便是被你多多少少有影响,我也不会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你呢,也应该学着豁达一点的人生态度,孩子既然不想被改变,就有他们行之有效的处事风格。”
何振梁听何曼文今天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处处都像是在说教,好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来的。
“曼文,虽然我很欣慰你的开诚布公,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没有误解呀。”
“那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要是在平日,我们之间不会有这样深切的交谈吧。”
何曼文听到父亲这么讲,耸了耸肩膀,“我这个人果然是被刻板印象给害惨了,在单位里头就是做思想工作的,怎么到了家里面,稍微想要说一些大道理,就被你误以为有什么居心呢?”
“当然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只是存有合理的怀疑。”
“我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这样僵持,我和起南之间尚且可以通过持续的沟通来达成价值观的输出,可是细想这些年来,我能够跟你交流的机会太少了。”
何振梁笑了笑,“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希望你不要怪自己。”
许素梅的眼时不时就落在不远处的一对父女身上,何曼青注意到母亲的心不在焉,她说道,“小心把这羊肉串给烤糊了。”
“你还真把心思放在这羊肉串上啊,我看你就是个缺心眼儿的。”
“妈,你还敢说我缺心眼儿?要不是我跟姐姐这样精心谋划,能有现在的局面吗?”
“你们就不怕弄巧成拙啊,你爸爸这个人眼光毒的很,你姐姐呢又是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可别到时候聊着聊着给聊爆了。”
“能爆到哪里去呀,姐姐都说了,这是要跟爸爸开诚布公,跟她说一说自己的人生历程。”
“你爸爸那个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喜欢先入为主,这么多年的时光养成,他早就把你们姐妹俩固定成了两个符号,就算是你姐姐再怎么努力争取,也只是水中花镜中月罢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父亲的悲观来源于哪里,就是你这。”
何曼青看到母亲愁眉苦脸,心里头又气又急。
“你少往我这里泼脏水,明明是你爸爸没有办法调节好退休后的心态,才得了这乱七八糟的心理疾病,现在怎么怪到了我的身上来呢?”
“他的枕边人可不就是你吗?要不是你总在他的面前絮絮叨叨,说我们姐妹俩如何如何不幸福,父亲也不会自责过甚。”
“你爸要是能自责,那太阳得从西边升起。”
许素梅听到女儿这么说,有些气鼓鼓的。
何曼青觉得父母之间的感情也好生奇怪,明明相濡以沫这么久,甚至愿意为对方放弃生命,可是一说到原则性的问题,互相都是得理不饶人的犟脾气。
“那你要这么想爸爸,我也无话可说。”
“我还不是担心你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