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梅没有继续往下说，心里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虑，她摆了摆手，“谁要听这些？”
两个人到了茶楼里，各自坐下，何振梁才说道，“你也用不着这么敏感，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要经历过一遍的，你怎么好像越活越不通透了呢？”
“糟老头子，我今天是来散散心情的，谁要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说了，活得通透与否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你这失眠的症状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
“差不多？之前人家那梁大医生可是交代过，失眠是你心情不好的首要因素，一旦发现有失眠的症状，肯定要及时遏制，你明白吗？”
“明白。”
何振梁低着头，心里头是带着一些沮丧的，大概也是因为有一些愧疚感，所以才会在这朝朝暮暮之间，决定对伴侣进行适当的认输。
“昨天晚上跟女儿说什么呢，我看曼青走出来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吗？”
许素梅一听到老何提到女儿，心里头又有一股话要说了。
“对呀，叫住了她。”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是何曼青叫住了何振梁，但是这个时候，何振梁必须要掩饰自己恍惚的神色，只好拿女儿垫背了。
“还不就是那些破事儿，我是提醒女儿要好好抓住机会，这次如果能够跟陈嘉华去出差，难道不应该好好沟通吗？”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人家公事公办，出去是为了做公事，怎么被你搞得像是一个相亲现场啊？”
“这个很奇怪吗？”
“我是不知道咱们女儿办公室里面的那些套路，如果上级和下属之间根本不能发生感情，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说句实在话，如果曼青真的跟嘉华走到了一起，嘉华的公司不就是曼青的吗？难道这都要分出个你我来？”
何振梁叹了一口气，“女人啊女人啊，怎么会这么小肚鸡肠呢，所有的事情都得围绕着你来转才行，是不是？再说，曼青是这样的性格吗？她最讲究女性的独立和自由，你要是让她在家里头做富太太，我看这才是不可能的。”
“没说要做富太太啊，她如果能够顺利入股，不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吗？”
“反正我觉得你越是心急，越是没有办法吃成热豆腐。”
“心急不心急的，我看咱们女儿也松了口，这件事情大有可为啊。”
何振梁喝着茶，点了几碟糕点，其实每天都要面对许素梅这样的絮叨，有段时间是真的厌倦了，虽然说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可是日复一日的枯燥，有时候真的是扎在心头上的钢针。
“好啦，别说这些了。”
许素梅的眉目一低沉，又笑着说道，“咱们那两个女儿帮我们合计着晚年呢，说是要让我们去国外旅游一趟。”
“去呀。”
“有什么好去的？国外还不是乱糟糟的，你说要是报个老年团吧，又觉得那些导游全部都在推荐买东西，若是跟着年轻人的团队，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跟不上啊。”
“现在都可以几人成行的，多加点钱，不就行了吗？”
“你倒是舍得花这个钱？要我说，去一趟又要花个二三十万的。”
“这些钱留着不花也是不花，对不对？”
“你这个老头子倒是开明，我就想着咱们女儿以后生养孩子，不还得花一笔钱吗？能省一点就省一点，何苦来呢？”
何振梁停下手，十分认真地看着许素梅，“我跟你说，咱们这一辈子活到最后，也就是你跟我相互扶携着过去了，你要是不能够好好照顾自己，总想着咱们身后的那些破事儿，我可饶不了你的。”
“这话说的可笑，咱们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不就是为了后代？”
“即便是为了后代，好歹也该有个度吧，又没有让你把这辈子都搭进去，再说了，咱们花自己的钱，也给女儿们供好了房子，还有什么不行的？”
许素梅没有继续接话，何曼青果然是了解何振梁的性格，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说出口，何振梁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
“不争这些，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是你要说出来的，每次都絮絮叨叨，老是说一些让人沮丧的话。”
许素梅忍不住笑了，“你这个糟老头子，现在倒是说上了我的不是，可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勤勤恳恳把持着这个家，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钱帮女儿挣下两份家业呢？”
“行行行，都是你的功劳行不行啊，我这个家里头的主心骨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赚的钱还不够省的钱呢。”
“那也不是这么说。”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透到了窗户里面来，隔着窗棂，许素梅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模样，谁还没有年轻过？谁还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那种人？
只不过岁月催人老，很多时候，你不想要跨过人生的这一道坎？命运的推手也会逼着你走下去。
“要我说，老太太什么时候能走啊，你心里有数没数？”
“反正咱们现在日子过得逍遥，管他什么时候走啊。”
“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曼文现在也聪明了一点，知道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家去，可是湘湘呢，湘湘这段时间可怜的很，我看他那小眼神里面啊，全部都是装着懂事。”
“孩子就是应该懂事啊，要我说，给小孩一点挫折也是应该的。”
“这世界上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外祖父？我是不忍心咱们的小外孙女这样受折磨。”
“那也就快要过去了。”
“太不人道了，大人的战争何必要波及到小孩？”
许素梅一想到湘湘，眼角泛着泪水，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长期的尊严和短暂的亲情面前，大部分的成年人，都会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因为只有通过这次的下马威，才能够顺顺利利把老太婆请出这套房子。
“那怎么办？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我们唯一要去期盼的，就是那个老太婆能够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早一点离开，大家不都是有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