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青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痛，眼睛酸涩到睁不开了，她说道，“是我们大家的错。”
“现在就祈祷你母亲能够醒过来吧。”
陈嘉华静静的看着女朋友和父亲在那里诉说着，他没有伸过手去，因为知道，现在何曼青的手必须百分之百送到父亲的手中，这个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吃诧风云，无往不利，可是到了年迈之时，面对死亡，同样是力不从心，“。”
“我们在一起祈祷，祈祷母亲会醒过来。”
何曼青说完，又跟陈嘉华使了个眼色，陈嘉华立刻心领神会，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必须把整个局面都控制在理性的范围。
“嘉华？”
好久好久之后，父亲才注意到陈嘉华的存在。
“伯父，我在这里。”
“你也是来看你伯母的吗？”
何振梁的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了，何曼青十分担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会给父亲的身心造成巨大的影响。
陈嘉华连忙走上前，握住了何振梁的手，“是的。”
“你知道你伯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她希望有人能够照顾好曼青。”
“是啊，真是造化弄人，我们一直都想请你吃个饭，想要撮合你和曼青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竟然也做不到了。”
“您放心，我会一辈子都照顾好曼青的。”
何振梁笑了笑，是苦涩到了极点的微笑，陈嘉华知道，在别人临终时候的承诺是最卑微的，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同情别人的遭遇，才发出这番誓言。
“你不用因为这种情况而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你可以仔细考虑，我相信，曼青不愿意她的感情，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被决定。”
“爸爸，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好吗？我们一起祈祷母亲醒过来，其余的，都不重要。”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何曼青才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父亲骄傲的头颅中中垂下，他好像跟以前在孤老院里头看到的那些老爷爷没有什么差别。
都带着一股对生命即将逝去的绝望。
“你说。”
“你母亲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挺过这一关，在病床前，你们是如何决定自己的感情，你要跟她说清楚。”
“不会的。”
“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虽然这件事情来得十分突然，但是终究是发生了，我们要勇敢面对。”
何曼青低着头，泪水哗啦哗啦往下落，陈嘉华走到何曼青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子夜时分，陈嘉华把父女俩都照顾好之后，才走出那间房子。
何曼文像是一个要把自己隐藏起来的透明人，她在医院的长椅上面坐着，长久的低着头。
“曼文姐，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刚刚吃过了晚饭。”
“不是刚刚，距离你吃完饭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
“是吗？”
何曼文的笑容带着萧索的惨淡，她说，“时间过得这么快呀，快到我母亲的生命竟然是以秒流逝的。”
“当初我父亲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也是十分突然，当时我还在念大学，根本就没有缓过神来，母亲为了不影响我的期末考，私自决定不告诉我父亲的死讯，等到出殡的那一天，等到我考完试的那一天，我才急急跑回去。”
“人类的悲欢从来就不是相同的。”
“人类的悲欢是相同的，左不过就是死。”
“你不懂，你不懂我给我的母亲带来多大的灾难。”
“没有哪位母亲会觉得孩子拖累了自己，而且他们更希望孩子能够坚强快乐的活下去。”
“我没办法了，这份愧疚感会一直伴随着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呢？”
“母亲是在白起南的房间里头被发现的，很显然，她是想告诉大家一个讯息，这个讯息，肯定和白起南的偷鸡摸狗有关系。”
何曼文虽然悲痛欲绝，但是脑子十分清醒，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服她往更好的方向去想问题。
“那即便是这样，事情都已经酿成了，还能怎么样呢？”
“我要让白起南到我母亲床前谢罪。”
“这样会让令堂大人不得安宁。”
“你知道什么是不得安宁吗？不得安宁是突飞横祸，让自己的生命突然就终止在了某一天，就是白起南真正对我的母亲做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你的丈夫也未必料到有这么一天。”
“够了，现在不是在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我自己决定好的赎罪方式，用不着外人来插手。”
人类在表达仇恨的情绪时，总是能够以非常清醒的逻辑去应对，这一点，陈嘉华是从来没有怀疑的，他的双手相互摩挲着，在膝盖上放了一会儿，“好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不然令堂大人醒过来之后，你要怎么去面对她呢。”
“你也觉得我母亲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这是自然。”
陈嘉华打听过，如果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在许素梅的身上插满管子，那么许素梅的生命体征会不断延续下去，但是如果要真正说到生命质量，没有人能够保证。
“我就想跟我母亲说，我真的对不起她，我希望能够收回所有一切伤害她的话，所有一切伤害她的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时间定格到她倒下去的前一分钟。”
陈嘉华很想说，即便不是这件事情让许素梅倒下，以何家现在的情况，肯定也会让这位老心劳力的母亲不堪重负的。
不过，这样理智的回答绝对不能够在何曼文的耳边出现，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发狂的母豹，听不得任何一点质疑的声音。
“你不要这么难过，要不去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
“你还是在想着白起南什么时候来吗？”
“我要看着那个臭男人到我的跟前跪下。”
该怎么去说面前的情形呢？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陈嘉华在接触到何家的第三次时，就已经看到了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何家的人扭成一股绳，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都要打下对方的烙印，却唯独排挤了白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