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南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丈母娘会走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去翻看某些东西吧。
不过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对于何曼文来讲,母亲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隔天,何曼文还晕晕沉沉的,虽然倔强着不愿意回到屋子里头去休息,但是到了五六点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支撑过困意,陈嘉华连忙叫来护士,帮何曼文裹了一层被子,才放心让她到长椅子上面睡去。
正要到病房里面去看情况,陈嘉华连忙走上前去,“医生,现在这个病人的家属情绪不太稳定,有什么事情你就先跟我说吧。”
“老太太应该会醒过来了,但是也是回天乏术,至于是想让她人性化地离开,还是继续插管治疗,这个你们可要商量好。”
“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清醒的时间能有多久呢?”
“这个可就说不准了,反正交代临终遗言这种事情,也都是看各自的求生本能,我看这个老太太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烈的,人摔的不轻,但是脑电波一直都在波动。”
“好。”
何曼青打开了房间门,看见陈嘉华正在跟医生攀谈,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说道,“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的母亲救活。”
“这个我自然尽力,可是你母亲的情况我已经跟这位先生说过了,会有一段苏醒的时间。”
“什么叫做会有一段苏醒的时间?”
陈嘉华连忙拦住何曼青,不想让何曼青的情绪在医生冷漠地陈述客观事实时崩溃。
“我先进去查房。”
“你先让医生走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跟你解释。”
何曼青不愿意走到太远的地方,所以他们在东面的走廊尽头站定,何曼青的眼神不断跟随着一声,随着那一扇门被关上,她眼中的黯淡也随之而生。
“曼青,现在这个家里面只有你才是真正冷静的人,可不可以给我一点信心,我们一块撑下去?”
“我一定会让我母亲活下去的,不计任何代价。”
“我当然不会反对你做这样的决定,但是你也要考虑到伯母的愿望啊,每个人都有尊严,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或者死的权利。”
“不用跟我说大道理,你走吧。”
何曼青一个晚上的思考和沉沦,终于还是把这个男人拒之门外。
“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的,我一定会陪你渡过难关。”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跟我确定了关系之后就能多管闲事吗?我们家里面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这些事情都先暂且不表,但是你一定要清楚自己母亲的情况啊。”
“不用再说了。”
“那行吧。”
陈嘉华决定先平复何曼青的情绪,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曼青再冷静的大脑也没有办法处理到与生死有关的负面情绪。
护士打开了门,冲着外面说道,“病人已经醒了,想要跟你们家属说话。”
何曼青把高跟鞋都给扔在地上,连忙冲到了护士跟前,护士的眼睛里面带着冷漠和嫌弃,“先去把衣服换上。”
过一会儿,何曼青和何曼文一块站在母亲的跟前,母亲的脸被氧气罩罩着,她消瘦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抬了抬手,却又疲倦地放下。
“妈。”
两个人跪在两旁,何曼文痛哭流涕,“都是我害了你,都是白起南害了你。”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件事情跟白起南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我自己病倒了,不说这些了,我有话要跟你们两姐妹说,我怕时间不够啦。”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何曼青肯定会破口大骂,管他什么狗屁素养,管他什么狗屁温柔,全部都见鬼去吧。
但是母亲自己说出这一声无奈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到了心头上,两个女儿静默着,没有去反驳母亲的这一句丧气话。
“曼文,你要跟白起南好好走下去,把湘湘抚养大,知道吗?”
“我知道。”
何曼文一边说,一边连忙擦去滴到母亲手上的泪珠,她害怕母亲感受到了这冰冷的痛苦,会更加难受。
但事实证明,母亲已经虚弱到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动静,她真的是太累了。
“湘湘是个好孩子,可就是因为家里头乱糟糟,所以没有办法安心学习,她的学习成绩都退步了,有两次没有拿到九0分,哭着求我给她签名,我的心都要碎了。”
“妈,这些事情等到你好了以后才能慢慢担心好吗?现在咱们不说这些。”
“我好不了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许素梅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可是这所谓的咳嗽,也不过是从喉咙里头传出了轻微的呻吟,沉闷的,像是蚂蚁的怒吼。
“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
“我是幸福的,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你们两个在身边,先走的那个人才是最快乐的,照顾好你们的父亲。”
“会,我们会。”
“我这身子骨啊,这是一天都不如一天,偏偏自己太过大意,是我的错,我本来要收拾房子的,真是太自以为是啦。”
许素梅努力在用轻松的语气来化解曼文心中的愧疚感,但是她越是用这种俏皮的语气,就越是让人感觉一个垂危者尽力想要让生存者开心的窘迫。
“是,都怪我们,我应该给你阿姨。”
“请不请都没有问题啦,没关系的,我就喜欢忙这些东西,退休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筛选掉了一些无关的语句,伤春悲秋的话她尽量省着力气去说,何曼文看向何曼青,何曼青低着头,呜咽着 。
“曼青啊,陈嘉华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曼青双手跪在地上,膝行着来到靠近母亲的位置,“我已经跟他确定好关系了,我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
说着,许素梅又轻轻咳嗽了两声,何曼文透过氧气面罩看母亲的脸,觉得母亲的脸都已经红肿到发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