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南想，这是在给自己下坑啊。
她稍捏紧了手，回想了一番，“就是很会开玩笑。”
“开过你的玩笑么？”
周宜南顿了顿，陈委员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顿挫和不安，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正常搜集信息，不要这样正襟危坐的。”
周宜南点了点头，“我知道。”
“组织上的考察原本就是多样化的，你只管陈述客观事实。”
周宜南几乎要对周士双所做的那一堆烂事脱口而出，包括开下三滥的黄腔，包括将老年大学当做个人私有财产，但是有一瞬间，脑海浮现起阿霞姐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带着哀怨的语气，陈述这个世界的不公。
“也开过我的玩笑，但因为太寻常了，所以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陈委员和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人刷刷写了两笔，又抬起头来盯着周宜南。
“周士双平日里和员工的关系怎么样？”
看来阿霞姐的提醒是切实且有效的，周士双也许被人算计了，所以在被调查的时候也能够单刀直入，直指上下级关系。
“我不太清楚，应该挺好的。”
面对着强大的气场压制，周宜南连语气词都不敢乱用了。
“你们平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有明确对哪个女下属言语轻浮吗？”
周宜南想，组织部的人怎么会将问题问得这么细？即便是有针对性的调查，可问出的问题基本是私下里的私隐，周宜南更加确定，这次的调查，源于周士双身边人的举报。
“我没有感受到。”
陈委员的目光犀利，“你也没有看见过任何不妥当的事情吗。”
手心已经被汗打湿了，周宜南前所未有地紧张过，她甚至觉得，对方手里已经攥着千真万确的证据，反过来考察她诚实与否。
该不该说呢？说了，不管周士双倒不倒，自己在这个部门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说，对方虎视眈眈看着，万一连累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有一次。”
经过几秒钟飞速的考量之后，周宜南终于开了口。
陈委员和速写员使了个眼色，速写员立刻低头，准备开写。
“有一次我去教务部找叶青，但是叶青不在办公室，我就在那里等，一直都没有等到。”
就像蓄势待发的弓箭已经射出去，所有人都在追逐它的落点，它却高悬在树杈上，没有落脚之处。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继续等，那时候已经下班了，我等了快要十分钟还是没有等到，我猜测她可能去了校长室。”
陈委员在为自己的论断寻找的落脚之处，好像又被这一番没有头尾的话给阻断了。
“然后呢。”
“这就是唯一一次，我所知道的，周校长可能和下属有私下接触的事件，我没有亲眼看见，我只是推测。”
陈委员在心里叹了口气，根据实名举报上来的内容，的确有一个人目睹了周士双和叶青的奸情，他们也调取了监控，事实就是周宜南所说的那样，她在校长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有没有看到都是这个姑娘一个人说了算，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
“那你没有听见什么吗？”
“没有。”
周宜南很镇定，因为她隐隐约约听见合晏的声音，合晏和蒋欣瑶打招呼的声音，以及门外的脚步声一点点便沉稳的声音。
“你在这上头签个字吧，你不要忘记了，你要为今天说的这番话负法律责任。”
周宜南的手抖了抖，又点了点头。
等到蒋欣瑶走进来的时候，周宜南和她打了个照面，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们像是谍战片里并肩作战的战友，各自心照不宣，却又因为猜忌而互相隐瞒。
蒋欣瑶的眼神试探被周宜南十分轻松地避过了，这个时候不去看蒋欣瑶这一双魅惑的眼，可真是放过自己。
“陈委员好。”
蒋欣瑶坐定之后，露出了不是礼貌的笑容。
“你好。”
陈委员还在查阅刚才周宜南的供述，随口一答。
蒋欣瑶能够接收的消息层面比较齐全，自然比周宜南更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她期待周宜南的失误，期待给周士双这注定悲剧的仕途生涯重跩一脚。
反正在这件事情里，她永远是看可以隔岸观火的那一个。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就开门见山吧，关于周士双，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蒋欣瑶对组织部的这些人十分熟悉，之前周宜南还没有到的时候，单位的领导把她往外推，尽量给她多一些的施展机会，这几年风气紧了，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但是蒋欣瑶长袖善舞，还是维系着跟组织部内部官员较为稳定的关系。
“也没什么。”
“我跟你算得上是有些交情的同事了，难道连你都要隐瞒吗？”
蒋欣瑶想了想，又轻轻说道，“都是无伤大雅的东西，周校长这个人你也知道，当初组织部调任他为老年大学的校长时，不已经经过考核了吗？我们这些人能说什么呢？”
陈委员听到蒋欣瑶这么想，明白她是模糊不清，便说道，“不要这么悲观，党组织考察各部门一把手的时候，都是摆正了态度的，如果你能够积极配合我们，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党组织效忠。”
蒋欣瑶心想，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糊弄糊弄周宜南还行，还想糊弄她吗？
她可不愿意杀身成仁，周士双如果没些能耐，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她笑道，“我自然有这样的觉悟，只是周校长身为一个党员，始终没有逾越过半分，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喜欢开人玩笑，我想，这不算什么吧？”
“可是我听说，他和女下属搞裙带关系。”
“是吗？”蒋欣瑶故作惊吓，又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跟他共事了十年多，当真不知道他的这点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