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南转过头,话语虽然简短,但是带着极大的分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落在了心上。
“没什么。”
“叶子归,如果你还是这样瞒着我,我立刻就跟你爸妈挑明白我的问题。”
叶子归的手轻轻搭在周宜南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说道,“医院打电话过来,妈妈接到了,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你挡在最前面。”
手像是再也握不住手中这一柄锅铲了,周宜南的脚顺势软下去,她问,“医院?”
“嗯,护士通知你去复诊,这个电话被妈妈接到了。”
即便是大脑一片混沌,周宜南还是对这件事情表示了质疑,“这不可能,他们不会把电话打到这里的。”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既然已经告诉了你这件事情,我们就想着怎么面对。”
周宜南第一次感谢噪音的存在,有了噪音,可以将她的悲伤掩饰得更好,连哽咽都不太可能被发现。
“爸爸妈妈是什么态度。”
周宜南一字一句地说,锅已经停止了加热。
“我不清楚,他们没有明说。”
“是因为你把他们支开了,所以才会这样的,对不对。”
周宜南伸出手去,将抽油烟机关掉了,这个世界总算是安静了。
“你不要怪我,我已经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处理这件事了。”
“你就是这样,每次都自以为是,你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周宜南走出厨房,公公婆婆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对坐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都缄默不语。
“西红柿炒鸡蛋好了,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嫌弃我的手艺。”
叶子归紧随其后,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是可以游刃有余的,但是应对家庭矛盾,往往是左支右绌。
“坐着吃吧。”
公公首先说。
叶子归也陪着笑,“宜南以前做菜,总是调不好味道,这次知道你们要来,专门练了厨艺。”
说完,他又帮周宜南夹了一块肉。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并没有让心里更好受,因为事实证明,叶子归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只是在助长公公婆婆胸腔的愤怒。
没人搭理的孝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氛围。
“你们也吃,子归,你也吃。”
周宜南看到公公使了个眼色,叶子归才点头。
“这次去表姨家,有没有看到什么新鲜变化,上一次我和宜南去的时候,他们家还在装修,听说想要装修成新中式。”
周宜南实在没有办法专心于叶子归的谈天说地,他像是在默剧里不合时宜开口的小丑,没有人想听的。
“你表姨的大儿子就快有小bb了,你都不知道吗?”
婆婆的目光微扬,一般说来,这就是要发威的前奏。
“不知道啊,表哥也没跟我说过,他们连结婚的酒席都没有办吧。”
婆婆哼了一声,“当然是一切以孩子为主了,现在你表嫂还挺着个大肚子,哪里方便办婚宴?肯定是等十月怀胎之后,再新的旧的一起庆祝了。”
周宜南不确定婆婆是不是故意的,不过即便是语气有假,但眼中的羡慕没法掩盖。
“妈,你管别人做什么?反正到时候他们要请客,礼金我肯定是会跟的。”
“你当然要跟,说句不好听的话,能够给这样的新婚妈妈送红包,你们都算是沾了喜气了。”
周宜南知道,婆婆已经在叶子归的命令下缄口不言,至少对于她的问题会保持一定的克制,但是这并不能够让她完全疏解心胸,她胸中是闷着一口气的。
“吃菜就吃菜吧,说这么多干什么?”
公公听到婆婆这样讲话,出口阻止道。
“我现在是连话都不能说了吗?那我就说在我儿子家还不如在他表姐家呢,至少在人家表姐家里,说说笑笑的,还有点家庭气氛。”
周宜南不想继续下去,敢作敢当向来就是她从母亲身上继承的美德,装傻的事情也尽量不做,以前为了叶子归,只好昧着良心去哄骗长辈。
她放下筷子,就在那一瞬间,叶子归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宜南,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一切都是蓄势待发的样子,两边似乎都是在等对方先说出口,周宜南屏住呼吸,眼中却泛出了泪水,“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接到那个电话,但是我跟你发誓,护士不可能把电话打到家里面来。”
一切总算是挑明了。
叶子归以为这一切到来的时候,眼前会充满黑暗,但是真到了那一刻才发现,反而是如释重负。
“你知道这件事情了?”
“对。”
“那你并没有否认自己无法怀孕的那件事情?”
看样子,婆婆还是希望从最终那个人的口中听到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没有否认,结婚前我就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我也跟子归商量过里头的利害关系,我并不是想要推卸责任,只是想请您公正地作出决断。”
“我还有什么决断可做?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着实不应该来这里,给自己添堵。”
婆婆终于没有压抑住眼泪,放下筷子,抹着泪水。
叶子归有些不耐烦,“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
“你这傻儿子啊,知不知道自己摊上了大事儿?你知不知道这种问题在我们这样一个传统家庭里头,意味着什么呢?”
叶子归不以为然,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太不顾及母亲的情绪,自己心里会更加过意不去,他想了想,说道,“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从小就跟你们说过,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人心总是肉长的,我以前以为,你会被说服。”
“我不会被说服的。”
周宜南看向叶子归,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在该揽下责任的时候从无二话,其实,刚才婆婆的火力是对准了她的,但是叶子归一声不吭,转移了火力攻击。
“现在当然这么说了,还不是因为你媳妇儿吗?”
婆婆说完,有些哀怨的看向周宜南,周宜南不动声色,她一直都在克制心中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