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妍攥紧手：“阿礼哥哥他，”开口云心妍又说不下去，她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形该说什么才好，沈靖轶的话无疑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但……
沈靖轶看她这副模样，轻叹口气：“天家始终不是个好去处。”
这话就是铁了心不同意了。云心妍越发攥紧手，指尖隔着薄薄的料子掐着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只低声道：“可是祖父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她如何不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当初惠妃娘娘死在她眼前，吓得她做了两个月的噩梦，御医说是身子亏空虚弱，又误食了不好东西所致，累得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内侍都死了个干净，若非方姑姑早离了宫到皇子府上，也难逃这一劫。
连最得景平帝心意的惠妃娘娘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可见宫里那些人是多么大胆，又是多么谨慎，才会让人抓不住把柄，如果不是因为萧玉白，她是当真不愿意多沾，那些人都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正因为萧玉白在，她才想去，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感觉，她自小就深有体会，那些人恨她的身份，想要娘亲留给她的嫁妆，连生父和祖母都盯着她，如果不是祖父将她接回来，她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很小就明白的。
沈靖轶闻言眉头一皱，瞧见她低着脑袋，眉头更紧了三分，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性子软和，可在萧玉白这件事上，却出奇的固执，和她娘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往后不要随便去宫里了。”狠了狠心，沈靖轶说道，原本想说的话都因为她已经猜到而没有说出口的必要，这丫头本就聪明，他这些年教导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即便不知道近来发生的事，她也不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云心妍的确想得明白，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祖父以前就同意，现在却不同意了，难道是因为以前萧玉白不喜欢她，祖父明知道她不会有希望，才任由她胡闹？
“妍儿，你要记着，从你回来那天起，你身后站着的就不是云家，而是这太傅府！是远在大西北的将军府！”见她还是不肯服软，沈靖轶只好继续说道，他的出身并不高，也没有姻亲扶持，能在朝中能站稳脚走到这一步，除了景平帝赏识，就是他自己深谙为官之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什么该拿能拿什么决不能碰。
如今沈家的势已经足够大，若是再进一步必定有所取舍，但即便他愿意舍，如今朝中的形势一旦踏进去，也不会容许他脱身，到时一朝不慎，倒霉的不仅是他们祖孙。
旁人都说他清正，可身在局中谁能当真做到片叶不沾？他身后同样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不像旁人那样明显罢了，他早过了冒险的年纪，妻女俱亡，只剩下这个小孙女，他更想求得一份平安。
荣华富贵已经足够了，平安才最重要。
云心妍咬紧唇，她当然记得，当初如果不是舅舅在西北升了官，云家怎么可能让她回来？更不可能让她把娘亲的嫁妆都带回来，她这些年在上京过得还算安生，连惠妃娘娘对她也多有照拂，多半也是因为祖父和舅舅的升迁。
只是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
“祖父，是不是因为五皇子？”沉默半晌，云心妍慢慢抬头望着祖父低声问道，除了萧玉谌她想不出来别的原因了，祖父先前明明同意的，虽然无可奈何担心她受伤，虽然也有劝过她放弃，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舅舅搬出来教训她。
“是因为他又如何？妍儿，听祖父的话，他们中间的事不要掺和进去。”见她这么快就想到，沈靖轶叹气，萧玉谌一没母族借势，二不如萧玉白得景平帝喜欢，但萧玉谌能活到如今这个年纪，还能站稳脚跟萧玉白斗个平分秋色，要说这其中没有人给他支持，沈靖轶是绝对不相信的，只是他始终没有猜出究竟是后宫中的哪位在支持他。
要知道景平帝对女色并没有多喜好，对选秀纳妃更没有什么兴趣，后宫中拢共就那么几个人，连这都查不出来些蛛丝马迹，就越能瞧出来这人手段之高，现在萧玉谌掺和进来，岂不是证明他身后的人也不愿看见云心妍嫁给萧玉白，有这样的人盯着，沈靖轶如何还愿意成全她让她去冒险。
云心妍沉默，她确实不能将萧玉谌如何，甚至连现在的困境，最好的办法也是依着祖父的安排，离他们两人远些，然后嫁给陈节礼，去江南，离这上京远远的。
只是这样……
“回去好生想想吧，想想戡济，他还说来年送你只白鹞。”沈靖轶低声说道，手掌重重的拍在她单薄的肩上，满眼痛惜无奈，若是没有萧玉谌掺和这一手，他不会这么逼她。
戡济！
云心妍一怔，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对啊，她还要想想戡济，那小子整天跟风一样，还说要送她只白鹞给她当新婚贺礼，她怎么能连累他。
“祖父，妍儿明白了。”云心妍低声说道，她没见过那个做大将军的舅舅几回，只记得他生得高高大大的，脸上黑黑的，即使笑起来也有些吓人，让她不敢亲近，反倒是戡济总笑嘻嘻的，明明比她小，却像兄长一样照顾着她。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愿意保护自己，即使头破血流也笑嘻嘻的跟自己说没事，他说姐，没事，你看我抗揍呢，阿爹说不能抗揍就算不得男人，等我练好武功，下回还来揍他。
“明白就好。”沈靖轶松了口气，这丫头若是跟他犟，还不知最后鹿死谁手呢，她能自己想明白自然是最好，只是看她服软难受的模样，沈靖轶心里也没有丝毫喜色，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女能和合圆满，只是命数终究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