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九道口岸边上,恭雨星看着云刹说:“当年,你在那里?”
云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稍瞬即逝。
“我记得你说过,在我及笄礼前,你就跟七皇兄一道进了京都城。”
云刹低下头,他不善于撒谎,可此生他活到此刻,唯一的谎言却要花更多其他的谎言来圆。
他此刻的为难,他此刻的慌张,他此刻的无措,她岂会看不出来!
他说:“当时,我只是个七殿下的侍卫而已。”
她感觉,他又说谎了……
可明知问题所在,却忍不住的想为他寻找更多合理的理由:“我及笄礼在六月,宫里出事在八月的月圆节,你进京都城里呆了快半年。宫里出事的当晚,我七皇兄失踪,而你是他的侍卫,他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当时应该是急疯了四处寻他才是吧。”
“我……”云刹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之人。
“你有事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不过,我依然相信你对我并无恶意,我相信七皇兄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是谁?你的身份是什么?你在云楼的目的为何?你多次救我究竟意欲何为?你在当年的事件中又扮演着何种角色?”
恭雨星低下头,心里纠结难受,全身都她觉得,好冷!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她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竟对他产生了依赖之感……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让心凉透:“当年的事错综复杂,你隐藏自己,乔装在我身侧,不以真面目示人,你手握我云楼暗刹阁的全部势力,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和动机。”
“云刹,你回暗刹阁去,你的阁主令交于薛劲,让他锁进幽阁之中,你是我七皇兄的人,我尊重他对你的栽培和信任。”
云刹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她就站在他面前,却似乎看不清他的样子,就像她始终不知此人究竟是何人。
马车边的林霄,一直看着两人说话,等了好久,略有些大不耐烦,但又不敢上前询问,他心里暗骂那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在太凶,面对她时自己总是莫名犯怂。
却看见立于黄河边的黄衣女子转过身子,慢慢走了回来,风吹着长发飘起,裙角卷起沙子飞扬,他“咚咚咚”地心跳声越来越响,提醒着他,他对谁心动,就算此刻这般黄土飞扬,朦胧不清的环境下,他也觉得她宛如仙子降临。
她走了……她走了……,又是在这黄河九道口!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云刹才虚脱般半跪下来,右手捂着如刀绞般疼痛的胸口,嘴里一阵腥气,就见滚烫的鲜血从口里喷了出来,撒在灰黄的沙土上,像朵朵灿烂的梅花,悄然绽放。
远处,急促地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主子!主子!你醒醒……”
今日虽然是月圆节,可并没有秋高气爽的天气,灰蒙蒙的天儿,闷热的空气,恭雨星心里很是难受,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人。
从九道口离开已有半日了,林霄吵着要进京都城去,恭雨星一口拒绝,他便开始一路絮絮叨叨,半刻都未能清静。
“今日月圆节,京都城里有灯会,可漂亮了,京都的女子都甚是喜欢,恭姑娘我们就去吧,好吗?”
恭雨星坐在马车里扶着额头,“不去。”
“京都城的美食,汇集天下各地菜系,酸的甜的麻的辣的,各种美味应接不暇,恭姑娘爱美食,去了总是不会亏的。”
恭雨星靠在马车侧壁上,闭上眼睛,“不去。”
“听说今年的月圆节,陛下与民同乐,允许京都府连开三日烟花同庆,届时,整个京都城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美丽如星辰的烟花,盛开于空,这可是不常见,平时,烟花爆竹的管辖太严,哪里能有这般眼福啊!怎么样?心动了吧。”
马车里传来轻轻的回答:“不去。”
山魈赶着马车,忍不住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抓着马车缰绳的肩膀,轻轻抖动。这位千罗门的林霄少主除了脸皮如城墙般厚,此刻又多了一层新的认识:锲而不舍!
他点了点头,这可是种优良美德呀!
林霄还在说着各种希望说服恭雨星进京都城里的话,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车里的人却半天没有回声,山魈回头撩开车帘,就见楼主靠在软塌上早已睡了过去。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林霄,不然在这寂静的官道上,那得多么无聊啊。
马车外的那人絮叨了快一日了,啰嗦得恭雨星突然就困意来袭,她有些冷,卷着身子窝在软塌上。
她做梦了,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四岁前时。
那还是在及笄礼前,有一日,她一身白色男装,化身恭雨星小公子与宁王世子萧忆圣一同偷偷出宫,去京都府城的琴楼乐满楼,去看一年一度的乐意盛会,却没想到被一名西域公主捣乱,事后那公主又来偷袭,她不小心就中了软骨散的毒。
当时她全身无力,是西北王世子南宫闵救了她,将她送回了宫里,从此,那一身玄衣锦缎的男子,就深深刻进了她的小脑袋。
她便开始让人调查南宫闵,将他查个底朝天。
南宫闵:西北王府世子,年十九岁,拜师天山雪湖派廖智门下,学艺九年,半年前刚回西北府,协助西北王府管理西北边界,常住军营里,与士兵同吃同住,至今未传出有订亲,此次进京都代表西北府来参加公主的笄礼宴……。
萧语鑫每日最期待的事情,便是下面的人递上南宫闵的调查密件,他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这便是那段时日里,德鑫公主萧语鑫觉得最开心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