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不胜颓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宅子离曾经的凌府只隔了两条街，不远不近。可是，却早已不复当年。物犹如此，人何以堪？昔日高门阔地，朱漆绿瓦，曾经只要提起那个名字，多少人景仰赞颂，而如今连灰都不剩了，只余一地空寂。晚风拂过我的面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所有的面具卸去，竟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灵魂。但我不能哭，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个不停。

    如今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若是凌爹爹知道了，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呢?但我不后悔。只是因为对这浮生有太多贪恋，所以不甘心离去。但如今活着，却连当初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无，真是一点也不像我了。

    擦干眼泪，我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国公府。

    如今的沈氏，今非昔比。宫中有一位得宠的皇后在，自然不需开口，就是加官进爵，沈相摇身一变，成了沈国公。沈国公府，一时风光无量，多少人想将门槛踏破，惟求沈相一顾，从此升官发财，得道升天。

    此时的国公府，朱门紧闭，门前两个石狮威风凛凛，高高的门槛似乎要比这世俗人都高上一头。我也不顾此时的形象，翻墙而入。夜晚的沈府，静谧安详，那金漆的大字，仿佛永远屹立不倒的胜利者的丰碑，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我悄然落地，身体紧贴墙面，四顾左右，竟无一人，也不见任何守卫。心中疑惑，但我没有动，索性拍拍身上的尘土，靠在墙根上等，倒看这沈老狐狸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一个女子突然从内院跑出来，口中大喊着“救命”。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但她好似发现了我，撒丫子就往我这儿飞奔。唉，看来这个闲事是非管不可了。

    只见她飞奔过来，身后一众家丁护卫也跟着她向我跑来，眼见就要被追上，她猛地往我这儿一扑，狼狈地抓住了我的脚腕。我认命地拎起她的领子跃上墙头，三跳两跳地就消失不见。本以为这般也就完了，谁想沈氏的人紧追不舍，无奈之下我只得往城外的乱葬岗跑，躲在树后等人都进去了忙飞身出来，又回到凌府废墟之上。

    我不能轻易将她带回洛宅，毕竟身份不明，万一有什么差错，我可是连个保命的地儿都没有了。

    那女子见我审视的目光，倒也平静，在空地上盘膝坐下，用同样的眸光回视。

    “听着，女人，我不问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与沈氏的纠葛，你最好当做没看见我，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不会再那么轻易逃跑了，懂吗？”

    “不感兴趣吗？我以为我看上去还有些利用价值，你带上我不会亏本的。”

    “会不会亏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带上你会很麻烦。”

    “你只需帮我个忙，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劝你最好在我的耐心耗尽前离开，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改主意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我知道的。”

    “如果我会呢？”

    “不，你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凭我的直觉。况且，除了选你，我无路可退。”她的眼神就那样坚定地看着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几曾何时，我也是这种目光，轻易就和呼延铭交了底，愿以命为赌。但后来就掺杂了怀疑和算计，如今，我不敢再轻信任何人。罢了，就冲着眼睛，放她一次又何妨！

    我正起身欲走，奈何她一把抓住我的袍角。

    “好吧，你赢了，我带你走，但你必须保证你不会碍我的事，否则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运气。”

    “多谢。”当然，为了方便，我一个手刀砍昏了她。嗯，只是为了方便。

    就这样，我带着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回到自己府上，衣衫不整，还好我也是个女人，不然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绿珠，去把她随意安顿了，回来见我。”我很随意地把人扔在地上，整了整衣襟，丝毫不怜香惜玉。

    “主子?”绿珠看着我欲言又止，之后还是认命般带着那女子下去了，顷刻又回到我面前。直接就跪下，口中一句一个奴婢，只说是自己不是，没有看好我云云。我知道她这是生气了，顿时也没了法子，一双手伸也不是，放又不行。

    “绿珠，你先起来。”

    她也不理会我，抬起头来质问：“主子，那人是谁？”

    我知道她不问到满意的答案是不会起的，只得以实相告。“我不知道。”

    “恕奴婢多嘴，主子今天莽撞了。我们自己都尚还顾不得，怎么又捎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主子也不怕这是个陷阱吗？”

    我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也知道这么做冒着多大的风险，且不说这女子的身份会不会很麻烦，若是沈府追查起来，只怕会牵连到我。可是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反正人都带回来了，总不能再给送回去吧，大不了我滚回我的异界山去，看他沈老头能奈我何！

    而且看当时的情形，只怕见不得光，沈府必然不敢张扬。等过了今日，再把她送走也就是了。

    后来才知道，有些事，或许真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