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走后,我关了医馆大门,一个人坐在大堂。
之前在异界山时就貌似露了行迹,如今又是如此。看来,不得不防。不过,我倒是好奇,那个女人哪里来的消息。不过,与其毫无头绪地在这里瞎猜,不如等消息送上门。既然那个女人肯来提醒我,想必她是知道的,至于她什么时候会告诉我,那就不是我能决定得了。在这之前,还是少起疑心的好。
傅伯伯出诊已经两天了,一直没有消息。不过绿珠说这是常事,我也就没太在意。异界山那边,呼延铭来了信,说是一切安好,叫我放心。老实说,有他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但是,依青蔷的性子,她只怕不会老实地在那呆着。这个鬼丫头,我也拿她没有办法。虽然按年岁来算,她和绿珠要比我大上两岁,但实际上,我一直把她们当成妹妹来看,算是弥补心中对碧儿的亏欠吧。
唉,想到碧儿,不免又要伤怀。反正我这傅伯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便拉了绿珠去散心。这丫头这几日又要管家,又要过来陪我看店,来京也有两三个月,还不曾好好出去逛逛。再加上她这丫头一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舍不得花那点钱。
不过既然是我决定的事,她是拧不过我的。
虽然我没什么钱,但也不差这小丫头的。
收拾了一下,带足了钱,我关好店门,带着绿珠出去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人却不少。街上各种吆喝不绝于耳。绿珠平日里再如何装老成,到底是个孩子。到了街上,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就是不说喜欢。只是喜欢的多看那么两眼。我自然是在后面直接问价钱,觉得好就都给她买下。她倒是想帮我省钱,但这哪是她能做主的。我买了之后就随手递给她,反正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要是不要就只有扔了。
没多久,她便要回去。我硬是拉着她去了胭脂店、成衣店和玉器店。我也不会挑这些,胭脂就没有买,随便挑了两个簪子给她,至于衣服也买了两套。她这次倒没有推辞,还买了两匹布料回去,说要给我做衣服。
买得差不多了,正待回去。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便转身去看。
“主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看到那边那个书生气的公子没有,他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跟你说过的,就是秦观。”
“主子不去看看吗?说不定真的是他呢?”
“时过境迁,就算是他又如何?到底相望不相识。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主子,其实你可以去看看他的,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看他,又有何妨?”
“绿珠,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来。”
“是。”鬼丫头。
罢了,我且去看看。
我举步跟上那书生,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店面——琴艺轩。看着他进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跨进了门。
“这位仁兄,不知是要买些什么?”
“老板,恕我冒昧,您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故此一路跟来,冒犯了。”
“无妨。”
我看着案上还未雕完的琴,大体已经成型,弦也已经上好,只差没有上漆。
“这琴,是公子自己雕的?”
“是。公子要买琴吗?”
“说来惭愧,我实在不怎么通音律。不过我有个朋友一直很擅长,只可惜,我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未见了。”
“抱歉,提到公子的伤心事了。不过我相信,公子这般挂念你的朋友,你们迟早会再见的。”
“但愿吧。今日与公子也算有缘,我倒不介意买一把琴。只不过我不太会挑,依公子看,哪把好呢?”
“这。。。公子要我如何说好?”
正说着,一个声音打断了我。“哥哥,这是谁?”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小我三岁的样子,一身青碧色的衫子,声音是小女孩的清脆明亮。
“在下洛青衫。”
“碧儿,不得无礼。洛兄,这是舍妹。她从小和我相依为命,被宠坏了。洛兄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无妨,舍妹天真烂漫,我很喜欢。我其实也有一个妹妹,不过因为家中变故,她死了。今日与公子相谈甚欢,就此告辞。”
出去后,我就进找了一位老婆婆打听这家的事。
“这位大娘,这家店的生意如何?”
“你说这家店啊,你是新来京城的吧。这家店开了有好几年了,生意一直不错。店主秦官人,是个读过书的。他人可好了,我们这些人求他给写信总是不要钱。他写得一手好字。他还有个妹妹,也是个可怜人。据说是个孤儿,早年家中生了变故,人都死了。秦相公与他们家是世交,所以收养了她。”
“不知这位秦公子叫什么?”
“叫秦观。”
“多谢告知,多谢了。”我拱手告辞。
秦观,是你吗?
匆匆离开,我慌忙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把自己反锁在屋里。绿珠在门外拍门叫我。我也不理,靠着墙坐下,把脸埋在膝盖中。唯独没有眼泪。绿珠拍了一会儿,见我不理,叹了一口气。
我的腿后来有些麻了,扶着墙,勉强站起来。我就这样开了门。绿珠还站在门外。
“主子,你还没吃过饭呢?我做了粥。”
我示意她放在桌上,在她进屋之后关了门。
“主子,你好歹吃点吧。”
“我没事。”
“主子,下午那个老板,要查查吗?”
“不必了。”
“兴许真的是主子的故人呢。更何况,他的那个妹妹,和二小姐差不多大吧。”
“我说不必了,你没听懂吗?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绿珠的想法,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时过境迁,说不定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不敢想,万一他们根本不记得我,不在乎我这个人,我这么做,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反而让他们恨我。如是他们不负当年的情义,为我受些苦倒还说得过去,可万一,我不敢想这个万一。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近乡情更怯,可惜,我不敢那他们的现在的生活赌。
若是有什么苦难,我一人来担就够了。何必赔上他们的太平日子呢?我希望碧儿活着,而且活得比我好。她要比我幸福。而那些仇恨,赔上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希望她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为了这个,我一辈子不与她相认又何妨?
而我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失望。
我害怕那个答案是,我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