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大雨之后,天气放晴,温馨孤儿院门口小花园里,相互争艳的各色月季花,挂着未干涸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像在院长的引领下走进了孤儿院的大门。这次他们的采访对象,是这里的奇迹女孩。
所谓奇迹女孩的由来,是大约十八年前,孤儿院发生了火灾,里面的孩子都葬身火海,唯独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完好无损的被救了出来。从此她被称为奇迹女孩。如今她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人既不上学,也没有家教辅导,靠着好心人捐给孤儿院的高中课本,自学参加高考,竟然成为了省高考状元!而这个女孩,就是天杳。
这在高考成绩公布不久的这个时间,正好就可以成为一个热点,于是记者特地来孤儿院采访。
面对镜头的天杳,穿着白T恤,蓝色运动裤,站在院长身边,两人并肩站着,宛如母女。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新奇的在附近来来回回的走动,看看这边在聊些什么,顺便入个镜。
此刻,天杳是整个孤儿院最闪耀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院长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喜爱和骄傲。
这样一个乖巧,聪明,又漂亮的女孩,让记者不由得感觉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学校,认识更多的朋友呢?”
天杳:“这个……。”
天杳欲言又止,紧张的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院长把她放在头上的手轻轻拿下来,握在手里,向记者补充:“这孩子在以前被收养的家庭遇到过些挫折,你们应该知道,被霸凌过的孩子,对学校都……”说着院长红了眼眶。
天杳惊讶的看着院长,被她的情绪感染,禁不住落泪。
“我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做到。”天杳对着镜头,感动,“我一直很努力,希望变得更优秀,这样院长和小伙伴们一定会更喜欢我,我想成为家人的骄傲。”
“你就是我们的骄傲。”院长和天杳拥抱,记者和摄像不约而同感动的落泪。
采访很顺利,结束前,孤儿院的孩子们拿着他们折的千纸鹤走了进来,一个个的塞进漂亮的水晶瓶中。最后派出代表送到了天杳手中。
齐刷刷的童声,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杳杳姐姐,这里面写满了我们的祝福,将来我们也要像你一样,成为状元,为孤儿院争光!”
“谢谢,谢谢大家。”天杳举着手中的水晶瓶,“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天杳感动的泪流满面,毫无形象可言,被摄像头一丝不漏的记录了下来。记者和摄像也被孤儿院这样温馨美好的氛围所感动,忍不住吸鼻子。
直到天杳抱着礼物,陪院长一起站着孤儿院院门外,看着记者的面包车渐行渐远,她都觉得这一天,美好的像一场梦,而她是梦境中幸福的主角。
意外响亮的巴掌声打醒了天杳,伴随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刚才还和蔼温柔的院长顿时变了脸,厌恶的跟她拉开距离,她盯着天杳短一截的运动裤,“让你好好准备,你穿的都是什么?你就想告诉记者我对你不好是吗?”
“不是的,我……”
其实天杳在记者面前表现的很完美,没有任何对孤儿院的抱怨。而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院长对她的厌恶并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
在人的负面情绪最大化时,心中的污秽就会具象化,将人内心的阴暗悉数展露。别人看不到这些,但天杳却与生俱来能够看到,她称之为心魔。
好比现在,她就能从院长的身上,看到院长的另一副嘴脸,“她”向天杳叫嚣着质问天杳,凭什么天杳能从十几年前的大火中活下来,而她的丈夫却化作焦土……
因此,天杳也就在院长对她一次次的虐待中,得知院长如此憎恨她的原因。
十几年前,天杳刚到孤儿院不久,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娃娃。院长有事外出,孤儿院意外失火,院长丈夫和其他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唯独衣服都被烧毁了的小天杳,如何一脸茫然无辜的从熊熊烈火中爬了出来,浑身肌肤竟完好如初……
没人能解释个中缘由,众人只能对外宣称这是个奇迹,天杳更被媒体称为奇迹女孩。但院长却因为失去了亲人,迁怒唯一存活的天杳,认为她是灾星。
“让您不开心了,我很抱歉。但我还是希望,过去了的事情,您能够放下。”她定定的看着院长脸上浮现的另一张脸。
院长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未向天杳提过那段往事,也从未和任何人解释,她为何如此憎恨天杳,但是天杳显然知道她内心的秘密,这总让院长觉得可怕。
“滚回去!你这个扫把星!”
天杳自觉的回到了属于她的狭小地下室。刚进屋,紧接着就听到屋外上锁的声音。
地下室的小天窗装着铁栏杆,隐隐透着光亮,乍看像极了牢房,永无天日。
那狭小的空间内,只能放下一张小床,床边的墙角堆满了书,书堆对面是一个关不上柜门的衣柜。衣柜旁放着一个崭新的行李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脸上的疼痛未减,但天杳心里却是甜的,毕竟她现在怀里抱着十八年来,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她从水晶瓶中拿出千纸鹤拆开,满心的幸福感,却在下一秒打破。
“扫把星,快去死!”
“你这个恶魔!”
“怪物!”
……
孩子,就像一张白纸。想着他们最天真可爱的年纪为什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答案就像一根根针,扎在天杳的心里。
今天她本该是主角,却收到了满满的诅咒。
她颤抖着双手,将所有千纸鹤重新叠好,放回水晶瓶中,放在了角落。
“我以为只要努力让你们看到我有多好,你们就会把我当成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她缓缓后退,“原来,是我的一厢情愿。”
不小心撞到了墙边崭新的行李箱,那是为她争取参加高考权利的好心人送给她的。
那时,他告诉她,高考并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选择,却是她十八岁后,最安全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