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具正义感的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慷慨陈词，对天杳进行思想教育。听在天杳耳朵里，仿佛苍蝇嗡嗡嗡的在耳边晃悠着心烦。她眼看着桥下，跟她差不多打扮的女孩走进了那家招工的餐馆。她急于抓住这次机会，不能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

    “行了！我给钱还不行吗？！”天杳把钱往老乞丐的碗里一甩，“我浑身上下就这些钱！都给你了，行了吧？！”

    “十块？你打发要饭的呢？”围观者再次发挥了他们道德精神，冷嘲热讽从出声。

    “不管你们信不信，他就是碰瓷，而我，的确就这些钱。”说着，天杳伸手去拉箱子，准备走人，却没想到伸出的手竟然扑了空？她顿时一阵心慌，连忙回头找行李箱。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箱子竟然不见了！

    “我箱子呢？”天杳急出了眼泪。“箱子里面都是些旧衣服，不值得偷啊！但是我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都在箱子里，你们谁拿了，还给我好不好！”

    围观者们纷纷避嫌，声称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甚至有人说，这是天杳欺负老人的报应……

    “刚刚就放在这了，你们真的没人看到吗？”天杳指着刚才放箱子的地方。那周围的人连忙退开，“我可不知道。”围观者们纷纷离开，避瘟神一样的避开天杳，生怕被她赖上。

    天杳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拖着行李箱的人。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无助的冲着四散的人们大喊：“你们不是很有正义感吗？！你们跑什么！”

    天杳在周围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跟自己一样的行礼箱，反而在垃圾桶旁找到了被她箱子里的旧衣服。旧衣服上还有些刚被扔上去的烂菜叶和坏掉的汤汁，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她强忍着，在垃圾里翻找，好在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包在衣服里面是完好的。她把这两件最重要的东西戴在身上，又记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面试不能带这些脏衣服一起，等解决了工作和住的问题，再回来捡回去洗洗。”

    当她连忙赶到招工的那家餐馆的时候，店员正好摘下了招工海报。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这里还招后厨工吗？”明明答案已经很明显，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再问一问。

    店员微微笑，她正是天杳在天桥上看到的走进店里的女孩，“已经不招了哦。”

    “哦，谢谢。”

    天杳看着女孩走进店里，转身又看到垃圾车从她来的方向驶来，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去垃圾箱附近，周围已经被清理干净。她久久的站在那里，看着来往倒垃圾的人发呆。

    现在，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挣扎有些可笑，为什么就不肯认命呢？傻乎乎的以为上天眷顾着自己，结果呢？

    不知不觉再次走上了天桥。天桥上，之前那个老乞丐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吃着晚饭，烤鸡和汉堡。她不知道那是老乞丐自费买的，还是路人送的，但那一瞬间，天杳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态炸了。

    “你看看，人家一个乞丐，过的都比你好！”

    “努力有什么用？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多舒服？”

    “别挣扎了，认命吧！咱也找个碗，在路边一蹲算了。”

    ……

    从天杳的心口处，散出黑色的雾气，在她身边逐渐凝聚成天杳的模样，双臂温柔的从背后环住天杳的肩膀，精致的小脸靠在天杳耳边低语。

    “你瞧，他破碗里的钱那么多，你却身无分文呢？”天杳看向盛了不少零钱的破碗，耳边心魔仍旧在不停的低语，“你说好笑不好笑？那里面有你最后的钱，凭什么给他？拿回来，那是属于你的，拿回来！”

    “对，拿回来，那是我的！”天杳目光空洞的走过去蹲下，伸手就拿碗里的钱，被老乞丐连忙抓住手腕。

    “小姑娘，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你了！你踢伤了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还跟我一个残疾人抢钱呢？”

    “我拿回我的钱，算抢？”

    两个人在天桥的抢那十块钱，来往行人都不由得看过去。老乞丐又一次故技重施，这一次是叫喊着“打人抢钱啦！”把大家都吸引了过来。

    这一次的路人虽然温柔的很多，纷纷劝天杳不要和一个老人家计较。却不料天杳在众人的苦口婆心下，反而气得失去了理智。

    “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们凭什么站在道德之上，用一副圣人的口吻教训我！他不容易，他可怜？那我呢？我就容易！我就活该被欺负吗？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天杳怒极反笑，“他说他可怜，你们就信，我说我不容易，你们恐怕还觉得我矫情吧！”

    路人们对忽然发疯的天杳莫名害怕，嘀咕几句“有病。”便沉默了下来。天杳指着老乞丐，“你今天要是不把你讹我的钱还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说着，天杳一条腿跨上了天桥，看着天桥下车来车往，她忽然间觉得就这么跳下去，或许也不错，一了百了。

    耳边传来心魔的低语，“你真傻，你跳下去，又没人会在乎。这些围观者，包括那个老乞丐，没人会为此自责，更不不会觉得你可惜。”

    “可是，我不跳，就会有人心疼我吗？”天杳冷笑，“我是为自己活的，又何必在意他们怎么看？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恶心！”

    天杳向前一倾，真的就跳了。她头脑空白，耳边除了心魔高呼着，“我不想和你一起死！”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要！”

    男人抓着凌空的天杳，在空中摇晃。天杳抬头，看着上方天桥边吃力的抓着她，头爆青筋的男人。

    是他？花店中一面之缘的人。

    这样的重逢可一点也不美好。

    “快，帮帮忙！”男人向身边围观的路人求助，还在录视频准备发朋友圈的路人才连忙腾出手来帮个忙。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心里嘲笑着天杳威胁人的手段低级，确定她不会跳下去。

    天杳被拉了上来，周围的人切切私语，“她不会是疯了吧？”老乞丐也被吓坏了，拿着十块钱扔了过来，“不久十块钱吗？还拼上命了，有毛病！”说罢，拄着拐杖，端起碗，一瘸一拐的溜了。

    “我……不想死……”天杳呆呆的坐在地上，浑身后知后觉的发抖。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内心深处腾然而起的恐惧让她惊觉，自己其实不想死。她这才发现，心魔自始至终，都是在诉说她的心声。

    天杳回过神，想跟心魔道歉，却发现自己的心魔不见了踪影，“散了？”

    救了天杳的男人惊讶的看向天杳，“什么散了？”男人看了看周围，路人依旧在看热闹，拍着视频发到网上去，只是为了不惹祸上身，这一次隔得远了些，却并没有散。在看天杳看着身边的空气出神，男人眉心一皱：难道……她在看……心魔？